旧梦

阳光倾泻而入，像熔化的金箔。

粉裙少女倚在参天大树下，衣服在阳光下被镀上一层金色光芒。

她闭上了眼，睫毛在光斑中震颤如蝶。

阿满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阳光明媚，绿草如茵。

远看，是一望无垠的青青山坡，而山后是挺秀地延展上去的草原。

风从山谷里吹上来，带着醉人的花香。

往近看，是一户人家，屋子用砖石推砌起来没有刷漆。

鸡鸭养在靠后的地方，搭了个严实的棚。

有个年轻人正嘿咻嘿咻的逮鸡，忙的鸡飞狗跳，里里外外地忙着家里的事务。

笼旁边挖了一口水井，四面种着花果树。

东面支了一个铁架，缠绕着秋天留下来的葡萄枯藤。

枯藤下，一人喝着温茶。

一只黑猫灵巧的从树上蹦下来，跳到少年怀里。

它把头扬的高高的，像高傲的王。

“阿满，你等等我啊。”

远处，两个人影若隐若现。

昨夜刚下了小雨，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急着追赶前面的人，艰难的跨过水坑，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串糖葫芦。

大概是从中寻到了乐趣，人也不追了，在后面踩着水坑玩。

阿满一路跑过来，还没到门口，就叫起来，“二狗，我好想你啊，我都快被这个小滑头给气死了！”

三土鼓嘴，“我今天明明没犯错！阿姐你冤枉我。”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跑到村庄里想自个解决那几只邪魔的事。”

阿满气不打一出来，扭着三土的耳朵吼道：“若不是我跟在你后面替你兜着，你这小王八蛋早就和村庄里的人一块被邪魔吞了。”

三土理不直气也壮，“我这不是还活着呢。”

“嘿，你这小王八蛋……”

郁燃放下茶杯打断，对着阿满笑道：“饿了没有，晚上想吃什么？”

从后院走出来一个冷冷清清的少女，着一身暗纹黑衣，束着高马尾，头上簪着一株红梅，添了几分人气。

阿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春春，今天的你美翻啦！”

微生春抿着唇微微笑了笑。

阿满径直坐到喝茶的少年旁边，毫不客气的将他刚沏的茶喝的一干二净。

阿满支着手，唇角微微上扬，“我要吃烧鸡。”

“想的美，家里就剩这一只老母鸡了，我还得留着下蛋呢。”

刚还在和鸡鸭斗智斗勇的年轻人跑了过来，叉着腰，怒气冲冲的。

四双眼睛眼巴巴看向了年轻人。

“……”

被萌翻了的时漾捂着心脏去了鸡棚。

时漾手脚飞快，做好饭菜后，顺手摆完盘子碟子。

阿满在后面抱了坛酒，郁燃接过放到桌旁边。

过了一会儿，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清蒸鲤鱼，香辣鱿鱼虾，辣子鸡……

阿满看着桌子上的食物，瞬间有了精神。

觥筹交错，月华如水。

几人醉的歪歪扭扭。

阿满渐渐失神，意识回笼时，发现郁燃坐在她身边，目光沉静的看着她。

他久久凝望着阿满，半晌，拍了拍她的头顶。

“阿满，要平安快乐。”

“真啰嗦。”

阿满扭过头，抱着酒壶没有撒手，装作不经意地揩走眼角的水光。

梦境到此为止，后面都是颠三倒四的回忆。

最后，阿满回忆起，她被郁燃背着在山上闲逛时，阿满问他的话。

二狗，我是个好孩子吗？

是。

是个好姐姐吗？

是

是个好的神女吗？

是。

阿满笑了。

滔天的海浪，只淹没了她一人。

她泪水悄无声息。

二狗，你骗我。

……

清醒过后的阿满，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不着调，有事没事就敲打敲打夏美。

夏美还上着课，脑海里突然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戳了戳自己，那道沉寂许久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

“夏美，来找我。”

她微微一怔，“阿满？”

夏美借口不舒服，跑去了卫生间。

见四下无人，使了个障眼法，随后盘腿而坐，闭上眼意识渐渐沉静下去。

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又是阿满的面容。

她懒散的躺在摇椅上，慢悠悠的道。

“徒儿，为师赠你的两件礼物呢？”

“啊？”

这就成徒弟了？

夏美挠了挠头，大脑还处于空白状态，“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阿满摇着扇子，躺在竹椅上，闭目叹息。

“你真是为师带过最差的一届了。”

“闭眼。”

随着夏美闭眼的刹那。

阿满手指轻点，从夏美身上飞出两道金色光点，随后化作两本蓝色的秘籍，落在她手上。

“给我的？”

“不想要？好啊，还我。”

“嘿，哪有给出去还有收回的道理。”

夏美猛翻一个白眼。

她爱惜地抚了抚两本书的封皮，翻开第一本《碎星天罡雷》的第一页。

……

开始看书的第十分钟，夏美开始抓耳挠腮，“嘶，好深奥啊，阿满你能给我演示一下吗？”

“阿满。”夏美凑过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阿满一个猛翻身，背对着她。

“风太大，听不见。”

“……你该不会也看不懂吧？”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看不懂 ，我只是不识字。”

“……”

夏美抱拳，后退一大步。

“就此别过。”

“且慢。”

阿满跳起来，伸了个尔康手。

“我刚顿悟了，突然识字了，过来，让我好好指导你一番。”

夏美冷漠脸：“再骗就不礼貌了。”

阿满纠正道：“仙女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事实证明，阿满的确认字，但认的不多。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能跟着书上的内容，认字认半边，学个七七八八。

夏美沉默下来，“你不认字，是怎么成为神女的？”

阿满一套演示完毕，像被扒掉一层皮。

她把幻化出来的树枝往地上一扔，随意的朝椅子上一窝，笑道：“我天赋异禀呗。”

“剩下的你自己领悟，累死我了。”

夏美点头，开始修炼起来。

蓝紫雷光缠绕在她身周，缠绕雷电的树枝仿佛能化作贯穿天地的光矛。

仅仅示范一遍，夏美就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少女动作行云流水，数重电弧自云层俯冲而下。

阿满默默缩回放在地上的脚。

下一秒，她刚刚站的地方被劈开一道裂缝。

她微微恍惚着，仿佛看见了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年，也曾在这棵树下练剑，两道身影渐渐重叠。

姐姐——

“阿满？”

阿满从回忆中清醒。

没有操控好力量的夏美顶着被劈爆炸的头发回首遥望。

夏美心里埋着的疑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说：“阿满，你认识兰陵王吗？”

阿满垂下的手微微颤抖，她笑：“算认识吧。”

夏美好奇：“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满抬起手掌，夏美以为要挨打，下意识瑟缩了下，但那只手掌只是轻而柔地抚了抚夏美的头。

她望着阿满的侧脸，不知为何，在她眼中，阿满的轮廓都柔和了。

“他啊，是个……小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