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物语
2.
“我得走了，阿一，晚上我再来看你。”自从曹光砚知道蒲一永就是阿一之后，这两年里，他就很少再叫蒲一永的名字了。
他顶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回了自己家，又飞速地冲进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再出来的时候时间也还早，于是决定自己做早餐吃，本来想煎蛋，可他心里一直想着梦里面蒲一永在他面前死亡的画面，人不止慌乱不说，也很心不在焉，于是蛋就煎糊了，闻到焦味的曹爸进了厨房，一看锅里都在冒烟了，吓得连忙冲过来关了火。
“光砚，你是怎么回事哦？”曹爸看着曹光砚慌乱道歉的模样，瞬间也没了再数落他的念头，只叹了口气，“算了，你想做什么，你跟我说，我来做。”
“煎蛋和三明治……对不起啦爸。锅是不是烧坏了？我再重新买一个。”曹光砚不住地道着歉，“我帮你切火腿好不好？”
曹爸还没来得及阻止，曹光砚就已经自顾自地拿了火腿、案板和刀，他只好叮嘱道：“你小心一点哦。”
然而曹爸的话音刚落下，曹光砚那边就一个不小心切到了手，鲜血顿时流淌了出来，曹爸立刻急了：“哎呀，都叫你小心一点嘛！好了好了你快出去，自己处理一下伤口。”说着就把曹光砚推了出去，还一把关上了厨房的门，曹光砚站在门口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要去处理，其实伤口也不深，只是流的血比较多看着有点吓人而已，他一边包扎一边想，自己给自己处理果然笨手笨脚的，不过他也没什么经验，上次处理类似的情况还是他以为蒲一永要跳桥自杀那个时候……
想到蒲一永，曹光砚的神色又变得黯淡了，甚至不自觉地红了眼睛。
他真的很难不想起蒲一永。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曹光砚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陈楮英发来的讯息：“庄和真的判决结果出来了。”
他被这句话惊得瞪大了眼睛，又赶紧给陈楮英打了电话过去，等她接了才问：“不是明天才开庭吗？怎么今天就宣判结果了？”
“出了点意外，提前了。”陈楮英语气低落，“对不起，光砚，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认识庄和真的话，一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也不会这两年都过得不开心。”
这番话她之前就说过很多遍了，甚至包括在蒲一永的床前，她也讲过，曹光砚也劝过她，本来她也的确很久没再说这些话了，但结合她先前说的内容，曹光砚突然就明白了原因：“不是我们之前以为的那个结果？”
“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陈楮英解释道，“没有致人死亡，杨敬和谢何安的事情也因为时间太久远了难以找到证据，所以只能先以故意伤人罪起诉他。”
她担心曹光砚会因此而不开心，又补充说：“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我知道了楮英姐，麻烦你了，我还要上班，先挂咯。”曹光砚深吸一口气，缓下乱糟糟的思绪，他接话的语气也显得很平和。
陈楮英没有再多说，只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曹光砚把手机扔到一旁，整个人仰靠着沙发靠背，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没有说的是，以庄和真的变态心理，如果三年后顺利出狱了，他有很大的概率会来报复蒲一永，到那个时候要是蒲一永还没有醒，他们这些身边人也很难保护好他。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他很怕蒲一永再次受到伤害，特别是危及生命的那一种。
不过他也不想说出来让陈楮英更愧疚，因此便隐瞒下来了。
吃过早饭，曹光砚带着把长柄雨伞出了门，刚走到马路上，他就看见叶宝生正从家里出来，习惯性地叫了她一声：“伯母早。”
“早啊光砚。”叶宝生见曹光砚打了招呼之后就又低下头去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又想起先前自己似乎在家里听到了什么声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光砚，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伯母。”曹光砚听到叶宝生这么问，便抬起头来冲着她笑了笑。
“一永他啊，”叶宝生想说什么又没继续，“总之你放心好啦，他不会有什么事的。”说到这儿她也回以了曹光砚一个笑容：“也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家一永哦。”
曹光砚愣愣地点了点头，叶宝生赶时间就先走了，曹光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却觉得发毛。
自从他做了那个噩梦之后，到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太正常，尤其是叶宝生跟他说的这些话，听着都特别反常，弄得他心里也慌乱得不行。
好不容易走到了公车站，说来也是奇怪，平时这个点这里都人烟稀少的，今天却几乎站满了人，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焦急和不耐烦的神情，时不时地还听到有人在骂公车怎么还没有来之类的话，曹光砚看了一眼时间，按照平常的时间来看的话，还有一分钟公车就到站了，可随着时间过去，公车并没有准时到达站点，他又等了会儿，眼看着离上班时间越来越近，又迟迟看不到公车的影子，只好放弃乘坐公车，转而叫了辆计程车。
他没有考驾照，原因有很多，所以目前只能靠步行、公车或者是计程车上下班，不过这会儿步行明显来不及了，只有坐计程车，但平时只要开车开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今天却在路上堵车了，还因为后车刹车不及时的缘故，被追尾了。
好在人没事，司机师傅已经下车去处理了，曹光砚仰靠着椅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总觉得今天要出什么事，心神不宁的，但又不敢多想。
他怕想得太深入，满脑子都是蒲一永出了事。
这样忐忑不安的情绪一直缠绕了曹光砚一整天。
他跟着带他的老师去观摩学习的时候，连手里的笔漏了墨水都不知道，弄得满手都是，去卫生间处理干净时也没注意到地上摆着的小心地滑的牌子，摔了一跤，手臂蹭破皮，很大一块面积，还流了血，他一看到那擦伤就想起蒲一永之前受的伤，一下子就绷不住情绪了，也没管自己还坐在地上，顿时哭了起来，有同事见他迟迟未归，担心地找来，结果正好撞见他受了伤还在哭，吓得以为他受了重伤，连忙带人去包扎，好在只是看着流血流得多很恐怖的样子，实际上受伤并不严重。
老师见他状态实在是差，一向严格的人也破例让他提早下班回家休息了，还交代给他包扎伤口的那个同事送他回去，是个比他年龄还要大上几岁的男生，也是他的学长，叫涂墨。
其实曹光砚也没有东西要收拾，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涂墨送自己回去，因此便一直在磨蹭：“学长，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啦。”
“不行，老师交代了让我送你回去的嘛。”涂墨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但仔细听上去，是有几分不容人拒绝的态度的，“不然我要怎么向老师交差呢，你说对吧光砚？”
“可是……”曹光砚还是很犹豫。
“别可是啦，走，我送你回去。”涂墨一把拿起曹光砚的背包背上了，“正好我今天开了车。”
曹光砚只好应道：“好吧。”
他说着就要跟着涂墨的脚步往外走，刚走没两步，手机忽然响了，他从裤兜里摸出来一看，是叶宝生打过来的电话，登时一惊，连忙接了，才叫了一声伯母，就听见电话那头叶宝生说：“光砚！我跟你说哦，一永他……”
可是话才开了个头就戛然而止了。
他把手机拿到面前一看，手机竟然没电自动关机了，尝试开机没有用，又没有带充电器过来，再一想到刚刚叶宝生提到了蒲一永，他顿时就慌了，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电梯迟迟没有上来，他正心急如焚，完全等不了，又准备从楼梯下去，可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要是这么直接匆匆跑下楼，保不齐要再摔一跤，还好涂墨及时追出来拉住了他，再一看他，满脸的泪，惊了一瞬，忙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蒲一永……蒲一永他……”他说话也在发颤，涂墨知道他有蒲一永这么个朋友，也清楚蒲一永出了事已经陷入植物人状态好几年的时间了，但涂墨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失控，见他实在是慌乱，又安慰他说：“光砚你别怕，蒲一永是在家里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涂墨又说：“那好，我现在送你去那里。”
“他就住我隔壁。”曹光砚声音很小，低不可闻，“要是我记住了伯母的电话就好了，这样我也就能知道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一听这话，涂墨都有些震惊了。
认识曹光砚这么久，他从来没见过对方如今的这个样子，曹光砚对什么都是很平淡的感觉，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情绪崩溃了，他也不由得心生好奇，想知道蒲一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曹光砚这么牵肠挂肚，还坦露了自己的脆弱和恐慌。
这样想着，他便安慰性地拍了拍曹光砚的肩膀，笑道：“不要哭啦，眼睛都哭肿了。走，我送你回家。”说着还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肩，二人并排着走向了电梯。
但说是并排走，其实曹光砚的脚步还是不太稳，很慌乱，如果不是涂墨揽着他的肩，他大概率是会因为心神恐惧而腿软摔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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