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物语
9.
没过多久,蒲一永就从厕所里出来了,不过他并没有过来扶曹光砚,而是问对方:“睡衣嘞?”
“房间衣柜。”曹光砚回他。
他动作很快,再出现在曹光砚面前时手里拿着两套睡衣,还正好是当初他翻窗跑曹光砚房间睡觉后面穿的,曹光砚见了,顿觉不妙,就好像自己隐藏已久的心事突然被戳破了一样——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对方嘀咕说:“这两套睡衣好眼熟哦,你穿过?”
“你白痴哦,我自己的衣服我没穿过那谁穿了,你吗?”曹光砚一秒炸毛,还白了蒲一永一眼。
“随便啦。”蒲一永难得没有回嘴,他随手放下其中一套睡衣,又过来扶曹光砚,后者无力拒绝,只能被迫接受,然而在他扶着曹光砚往浴室走时,曹光砚忽然反应了过来,“你刚说放洗澡水,是要我泡澡?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浴缸?”
“我乱讲的啦。”蒲一永随口回答说,“没有浴缸至少也要找点防滑的东西,你再摔了我妈肯定会打……我的。”他最后几个字说得磕磕巴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能说的话,临时换了个说法。
曹光砚倒没想那么多,只皱着眉头看蒲一永,嫌弃地说:“你好莫名其妙。”
蒲一永瞪大眼睛,面色不悦:“我就知道李灿东均那俩家伙的话不能信,我替你着想你还说我莫名其妙,我不管你了啦!”他撂下这话直接走了,徒留曹光砚愣在原地,不到两分钟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突然跑过来突然又走了,这还不够莫名其妙?白痴蒲一永!”曹光砚火气上来,骂了几句,但他这会儿正处在从客厅去浴室的路上,肩膀上还搭着刚才蒲一永走的时候丢下来的睡衣,腰还是很痛,他勉强支撑着自己走了几步,但到底还是疼痛占了上风,渐渐又失去了力气,睡衣也在这个时候滑落到地上去了,他想蹲下去捡,后腰传来一阵刺痛,痛得他一下子就大叫一声跪倒在地,完全动不了了。
偏偏手机又不在身边,他就算想求救也没办法。
他痛得有些眼冒金星,脸色都发了白,好不容易等这阵刺痛感过去,他正想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身后就已经有手搂了过来,带着些冰凉的温度,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险些再次扭了腰:“谁啊?!”
“猪头砚你是白痴哦,除了我还有谁啊?”回答他的是蒲一永没好气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你不是走了?”
“我走屁啦,就跟你讲了我走了我妈会打我。”蒲一永不耐烦地解释,“那个警察哦,带人走的时候门都没关上,我一过去就感觉冷风直往我脖子里灌哎!”
回答他的是曹光砚的笑声,他瞪了曹光砚一眼,让对方看自己手臂:“汗毛都竖起来了啦!”
“笨蛋。”曹光砚一脸的嫌弃。
“你到底要不要去医院啦?”蒲一永没那个心思再和曹光砚斗嘴,“我看你路都走不了。”
“我这样是因为谁啊,还不是你把睡衣扔我肩上结果它掉下去了啦!”曹光砚抱怨,“快点,帮我。”
蒲一永被“帮我”两个字砸得脑子发蒙,他突然想起来了,他醒的那天也听到了这两个字,和以前执念们来找他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区别,然而这一次到现在都这么久了,并没有执念找上门来,还是一切如常,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曹光砚见蒲一永表情怪怪的,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又叫了他一声:“喂,蒲一永!”
他这才回过神,一低头就看见曹光砚也正看着他,再看了一眼四周才明白怎么了,连忙捡起地上的睡衣,又顺手抱起了曹光砚,还不忘小心地避开曹光砚受伤的腰部,曹光砚完全没想到他会抱自己,震惊地瞪大了眼,又怕他脚下不稳摔了自己,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脖颈,嘴上仍道:“笨蛋蒲一永!你小心一点!”
谁知蒲一永居然没搭理他,甚至还很快就进了浴室,直接弯腰把他放进了早已装满水的浴缸里——衣服都没脱。
“你到底要干嘛!”曹光砚一脸震惊,他倒是想挣扎,可腰实在是太痛了,他半分动弹不得,又见蒲一永根本不说话,只是离他越来越近,他不自觉就往后面退了一下,脑海里第一个想法竟然是:
蒲一永这家伙不会要在这儿把我杀了吧?!
也难怪他会这样想,因为蒲一永的表情实在是太凶了,还紧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的模样。
他看着更加慌乱,难道是在计划要用什么手法?!不可能的,蒲一永这个笨蛋的脑子绝对想不出来什么很缜密的计划——
不对,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啊——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蒲一永已经在浴缸旁边蹲了下来,他见曹光砚闭着眼睛一副要赴死的表情,便拍了对方一记:“这点水能溺水啊?”
曹光砚这才睁开眼,还没从刚才的想法中抽回身,他就见蒲一永已经伸手摸向了他身上衬衫的纽扣,惊得几乎要弹跳起来,蒲一永眼疾手快按住了他,没好气地说:“受伤了就不能安分点吗!乱动痛的人可是你自己哦!”
“你要干嘛!”曹光砚下意识质问。
“不脱衣服洗什么澡?你白痴哦。”蒲一永翻了个白眼。
“……我自己来。”曹光砚愣了几秒钟,赶在蒲一永动手之前回了神,他低头抬手要去解纽扣,但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因为腰太痛受了影响,动作很慢,蒲一永没那么多耐心,直接上手帮他,“脱了衣服再进浴缸很麻烦,反正你都出汗了,衣服也要换。”
他本想拒绝,无奈力量悬殊过大,只能被迫接受。
不过有人帮忙确实很快,没一会曹光砚身上穿着的衣服就都被脱下来扔在一边了,蒲一永还是没出去,曹光砚第一次在同性面前是这个样子,不太自在,本能反应就想躲,又跟蒲一永说:“你出去。”
“我出去干嘛,刚才不是你叫我帮你哦?”蒲一永满不在乎地说,“都是男的你怕什么啦。很晚了,我帮你快一点,等下再给你上药。”
他话都说得这么坦荡了,曹光砚再纠结也没有必要,再加上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曹光砚便也没再拒绝,只是整个过程中都显得很僵硬。
帮曹光砚洗了澡,蒲一永又抱着人回了房间,径直放在了床上,自己转身出去拿医药箱,本想挑合适的药,但看来看去蒲一永也没看懂,最后只好是拿了医药箱回去。
曹光砚趴在床上,侧头看蒲一永拿着药问他,确认是他要用的就“嗯”了一声,主要还是要用药油,他又指导蒲一永把药油倒在手上、怎样按揉他受伤的地方——尽管刚开始痛得他都忍不住叫出声了,但随着蒲一永的动作和力道,热度渐渐升了起来,也没那么痛了,他忙了一天又痛了很久,此时正难得放松,不知不觉间就在蒲一永的按揉之下睡了过去,再后来迷迷糊糊间他又醒了,人还是趴着的状态,不过身上盖了被子,他一睁眼就看见蒲一永正在打电话,一向紧皱着的眉宇松散开了,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特别地温柔。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蒲一永。
也不知道对面是谁,竟然会让蒲一永露出温柔的神情。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心下暗叹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觉得自己有一丝嫉妒。
第二天一早,曹光砚是被闹钟吵醒的,他下意识地找手机,但还没摸到,闹钟就被别人给关了,他登时清醒过来——
蒲一永还在他家!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被吓得几乎马上要坐起来,蒲一永拦了他一下:“你腰还没好啦,别乱动。”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蒲一永,表情很是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睡地板?”
“我睡相不好。”蒲一永解释道。
曹光砚翻了个白眼,显然是不信,但也没说什么。
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干嘛骗人。
这是曹光砚的想法。
“喂,猪头砚。”蒲一永叫曹光砚。
“干嘛?”曹光砚没好气地回。
蒲一永朝他伸出手来,他看了看蒲一永空荡荡的手掌心,又抬头看了一眼蒲一永:“什么?”
“我的生日礼物嘞?”蒲一永问得很坦然,“你知道昨天是我生日,不来生日趴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生日礼物都没有?”
“哈?”曹光砚无语,“我为什么要送你生日礼物?”
“不管,我的礼物呢。”蒲一永大有一种曹光砚今天不给他礼物他就不放过他的架势。
有那么一瞬间曹光砚又火气上涌了,但秉着他认为蒲一永现在不过是个心理年龄才十七岁的小屁孩,他决定不跟蒲一永计较,只是说:“我让楮英姐带给你了。”
“那个莲花底座?”蒲一永瞪眼,“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说到这个,你帮我看了能卖多少钱没?”
“什么你的东西,你哪里搞的?卖假货是诈欺!”曹光砚呛声。
“但它结实啊,要不是它,庄和真怎么会被我打到。”蒲一永下意识接话,曹光砚一听到“庄和真”三个字就变了脸色,似乎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蒲一永见曹光砚神情不对,一瞬间就想起了李灿他们说过的话,也大概清楚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那庄和真对于曹光砚来说,的确是没有任何美好回忆的——
毕竟庄和真害得曹光砚差一点永远失去了他。
想到这儿,蒲一永也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啦,莲花底座其实是老太婆的本体,她说上千年价值不菲。”
“那个我看不见的老太太?”曹光砚问。
蒲一永点了点头。
“对哦,是她带我和楮英姐找到你的,还有那些执念们。”曹光砚说到这儿的时候还笑了一下,“幸好,你活下来了。”
被曹光砚的神情触动到,蒲一永的心里登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很强烈,他越来越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了,不过嘴上却说:“我的生日礼物嘞?”
曹光砚一秒变脸:“没有!你都没有送过我礼物我干嘛要送你!”
蒲一永不服:“那个娃娃!你没给我钱,就算是送你了啦!”
“我们娃娃?”曹光砚反应很快,立马反驳,“那是何姐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谢何安!”蒲一永跟着反驳,“路障小孩,游乐园那个!”
“哦,是那个哦,两年前我就丢啦。”
“你竟然丢掉了?!猪头砚!!给钱!!两百!!不,四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