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时过境迁，当年的小公主变成了女王，却一直是孤身一人。很多人都劝说过公主找一个夫婿辅佐她，但她只是摇头，抗议着拒绝着，就这样自己过了十年。

女王陛下确实能力出众，她将罗莎娜王国治理的很好。只是那些背后的努力与琐碎埋葬在罗莎娜王国安居乐业的背后，鲜少有人知晓。

当德拉肯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时候，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回罗莎娜王国本是想悄无声息的，但在回程的森林里遇到了之前他认识的一个人，那人激动的认出了德拉肯并将这个消息快马加鞭的告诉了王室那边。他想拦也没能拦住，便只能跟着那个人一同回到柔塞。

街道两侧的人都在欢迎他，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十年的时光没有让德拉肯的容貌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但却足矣给人类留下岁月的痕迹。之前他在罗莎娜王国的朋友们有的已经娶妻生子，有的也已经满头白发——十年对于龙族的生命来说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停留在残忍时间之外的，只有德拉肯自己。

在人群的最后，是被簇拥着的女王陛下。看得出来她有些匆忙，头上的王冠歪了也没有注意到。但德拉肯没有戳破，再次相遇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带着一丝刺痛灼伤了他的心脏。

他想要喊她的名字，想告诉她即使已经过了十年他仍记得她的名字、记得他们那些美好的过往。但他最终还是没能这样做。

于是，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德拉肯喊出了那个她最不想听到的称呼：

德拉肯（恶龙）……好久不见，女王陛下。

葛莱蒂丝笑了，像是自嘲一般，也轻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葛莱蒂丝好久不见，德拉肯殿下——我的恶龙先生。

葛莱蒂丝长大了，从当初那个女孩变成了颇有韵味的女人，也从曾经活跃闹腾的小公主变成了沉稳成熟的女王。

他们一起回到王宫，很奇怪，明明也是并肩而行，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曾经的家人都过来与他寒暄，他流畅的接着话，在最后只剩他和女王的时候，德拉肯开口问道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葛莱蒂丝：

德拉肯（恶龙）为什么没有找夫婿？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不是他刚刚才知道的，在这之前他也一直在关注着罗莎娜王国的消息。

葛莱蒂丝你看，我自己也能将罗莎娜王国治理的很好。

葛莱蒂丝移开了目光，答非所问，指向窗外的繁荣盛景，好像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德拉肯证明。他离开之后，她自己也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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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二十年，或者是更长的时间，已经记不清了。德拉肯又一次回到罗莎娜王国，那个时候认识他的人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大部分的人只是听过他的故事或传说，并未见过他。也许到最后罗莎娜王国能记住他的，只有那些建筑。

父王和母后已经过世，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德拉肯认识的人类也去世了，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在罗莎娜王国的故事越来越遥远，联系也越来越淡薄了。

女王已经有了些皱纹和白发，但依旧很有精神。她说以后的王位就传给大哥的孩子，王室总归还是有人的。

他陪着葛莱蒂丝去了教堂做祷告，阳光透过彩窗照在他们的身上，带着一种宏伟的凄凉。在他们还是王子和公主的时候，他们也曾在这里一起祷告，即使在当时德拉肯并不怎么情愿。而现在，女王已有衰老之意，而德拉肯依然如初。

临走之前，葛莱蒂丝给了德拉肯一束罗莎娜王国的雪滴花，她说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让他带走这束花，也能够时常想起罗莎娜王国吧。

女王不知道的是，德拉肯用魔法将那束花保存的很好。离开了土壤和养分本应很快枯萎的雪滴花却就保持着盛开最好的姿态，维持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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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肯第三次回到罗莎娜王国，是参加女王陛下的葬礼。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以为是他的那个同族为了阻挠他最近行动而放出的假消息。但当他回屋看到桌上一直摆着的那束雪滴花枯萎了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真的失去葛莱蒂丝了。

罗莎娜王国几乎没有人再认得他，大家只是看到女王的墓前站着一名俊美男子，他没有带花，亦没有默哀，只是在女王的墓碑前安静驻足，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那位男子的气场异于常人，竟也没有人靠近或是上前打扰，罗莎娜王国女王陛下的葬礼居然是由一名外来的陌生人占了主场。

直到最后双腿都站麻，直到后面来祭拜的人离开了一批又一批，德拉肯从怀里掏出一袋甜品，轻轻放在了碑前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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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德拉肯总会过几年便去罗莎娜王国偷偷看她。他总是在月亮很圆的夜里出现，然后在葛莱蒂丝的墓碑前留下一束雪滴花。

他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葛莱蒂丝。她在他的记忆里依然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她最常穿的那套公主裙，与他笑着打闹又或者是被气的鼓起脸颊。

德拉肯不知道是否应该后悔，因为他们都不会知道当初如果做了另一种选择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不知道另外一种选择的结局，却已经走到了当初那个选择的结尾。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包裹了他——他好像永远被抛在时间之外了。

那束葛莱蒂丝给他的雪滴花已经凋零、枯萎，不再有任何生机。无论德拉肯用什么方法，也没能救回那束花。人类生命的短暂，他在此刻才终于明白。只是那些被埋葬在罗莎娜王国的过去和曾经，无法再重来。也再不会有人类女孩抱着他的腰，眨着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