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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日出

林高远:夏夜最后的烟火

  舟山朱家尖

  经过一路舟车劳顿,姜行终于在日落之时赶到了舟山朱家尖。选了一处离景区最近的民宿之后,姜行放下行李,赶去了乌石砾滩。

  此刻夕阳正好,远处天空一角铺满了橙色夕阳,海水映射出橙色夕阳的倒影,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姜行走在岸边,岸边铺满了乌石,走在石头上面,道路崎岖不平。姜行张开双臂,一点一点向前挪动,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姜行努力保持平衡,慢慢向前走着。海水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闭上眼睛,任由着水声洗涤着自己的耳朵,洗涤自己的内心

  哪怕只是在海边,在石头上无法保持平衡的走路,对于此刻的姜行来说,都是件无比快乐的事情。

  呼吸着此刻新鲜的空气,所有的烦恼都被暂时抛之于脑后

  果然,美景能治愈一切

  睁开眼,橙色夕阳的范围也越来越小了,姜行选了一块稍微平整一些的石头站好,拿出手机拍下了此刻的夕阳

  “如果生活不尽如人意,那就让美景来治愈一切吧”

  配图是刚刚拍摄的夕阳的照片

  此刻的林高远正在去往浙江的火车上。看到姜行的这条朋友圈,林高远却无暇关心图内美景,林高远的关注点全都在这条朋友圈配的那句文案

  “如果生活不如意”

  所以,果然如我所料,姜行,你真的不开心。

  在这一刻,林高远突然有些后悔。明明知道乔玥的那些话被姜行听了去,也明知道姜行这小孩最喜欢胡思乱想,最不能的就是让姜行一个人怀着不好的情绪过夜。可自己什么都知道,昨天晚上却还是让姜行一个人独自消化那些不好的情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高远知道姜行有这个习惯的呢

  林高远的记忆浮现到之前

  林高远还记得那是一次比赛结束,那段时间对于姜行来说,是一段黑暗的日子。

  那是姜行第一次查出手伤

  那天比赛之时,姜行的手腕疼了很久。一直到比赛之前,姜行手腕的疼痛感都未曾消散。而这一次是姜行和林高远隔了许久之后再一次配混双比赛。

  从前一天晚上,姜行觉得手腕隐隐有些作痛开始,她的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坐在酒店房间的床上,姜行轻轻转动着自己的手腕。可每转动一下,就会感觉手腕一阵刺痛传来。

  “怎么办呀。手腕成这样,明天的比赛可怎么办啊”

  “算了,出去买点云南白药吧”

  不想影响明天的比赛,姜行穿上衣服出门准备寻找药店。酒店门外,不少粉丝还在酒店大门口蹲守着。看见姜行出来,许多粉丝开心地朝着姜行打招呼

  “姜行,好久不见啊”

  “啊啊啊啊啊,姜行啊啊啊啊啊。明天比赛加油。”

  “姜行,我买了票去看你和高远比混双比赛。高山景行要加油啊”

  “我也是我也是。等了好久,终于又等到高山景行有比赛了。姜行,你和高远一定要加油呀”

  “明天一定要加油呀。”

  此时正值寒冬,冷风呼呼地刮着。姜行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和这些粉丝朋友打着招呼。听着这一句又一句加油声,姜行只觉得心坎里暖乎乎的。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连刚刚还在隐隐发疼的手腕似乎都有了些好转。但姜行还是选择了去了趟药店。

  回来的时候,这些粉丝还等在门口。看见姜行回来,手上还拎着云南白药的喷雾,粉丝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姜行,你怎么啦?受伤了吗?”

  “对啊对啊。受伤了吗”

  “不是,可能练的有些猛,手腕有点疼。我买回来喷一喷,防止明天比赛因为手腕疼发挥失常”

  “要好好照顾自己呀。明天比赛加油,尽全力就好,实在不行还是健康完赛比较重要”

  “是呀是呀,明天的比赛不要那么拼了。如果可以,和高远的那场混双可以取舍一下。我们能看到你和高远重新搭配着比赛就好啦。其他的真的不求什么了”

  话虽如此,可是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呢。恐怕只有姜行自己知道,她盼着重新和林高远搭档混双有多久了。要追溯起上一次她和林高远搭档的时间,恐怕没人几个人记得了。但姜行会一直记得。可惜再那一次之后,姜行和林高远搭档的次数越来越少。美其名曰地梯队建设,为了队伍大局着想,需要多换几对搭档练练手。可换来换去,好像也就只换了林高远和姜行两个人。

  在这段周期内,林高远和姜行身边的搭档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一次换新搭档的时候,姜行都格外期盼站在他身边和他并肩作战的那个人会是自己。但每一次都不能如愿。

  所以这一次,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止这一次和林高远的混双比赛

  回到房间的姜行,给自己的手腕喷上了云南白药。冰冰凉凉的感觉一下子消散了不少疼痛感。

  第二天比赛之前,姜行偷偷赶去了厕所,对着自己的手腕再次喷了一次药。那天那场混双比赛,姜行拼劲了全力。抡起拍子一点都不含糊,和林高远配合默契。在那一刻,记忆里的高山景行和现在的身影相重合。赢球之后的对视怒吼,输球之后的温柔相劝,一切的一切都和当初没什么两样。

  “恭喜林高远和姜行拿下今天的比赛,3-1闯入半决赛”

  来不及去进行采访,姜行匆匆拿上自己的东西,躲进了卫生间里。手腕的疼痛感刺激着大脑,即便是喷了云南白药,也无济于事。

  眼看着女单比赛要开始了,此时退赛,又会被赋予0分。即便成绩不佳,但至少也得上场

  姜行装作没事人一样上了场。但最终还是以1-3比分输给了对手。赛后,网上针对姜行今天的这场比赛众说纷纭

  “混双打得那么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单打输了”

  “就是就是,浪费林高远的体力。要我说,要不混双也摆烂也算了,这样都不用比了。省的浪费林高远的体力。让林高远专心备战单打吧”

  “同意同意。严重附议。还是单打比较重要,反正高远能力这么强,混双也都能配。无所谓非得要和谁一起配”

  “真不懂那些粉丝为什么非得执着于让林高远和姜行配混双。就姜行现在这个状态,浪费高远的体力陪她去挣这个还不一定能挣得到的冠军。有意义吗?”

  “加一加一,总觉得没必要。从前不敢说,总担心被骂。现在看到我不是一个人我就放心了。“

  “楼上的,别怕。你肯定不是一个人。拆混双拆了就拆了呗。再重新组回来的意义在哪里咧?真的是搞笑来的“

  “我觉得可能是为了薅韭菜吧。赚一波那些粉丝的钱。你看今天场地里面就知道了。多了我就不说了。”

  姜行一个人躲在酒店房间内,一条一条翻看着这些评论,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姜行心里。彼时处于低谷的姜行,内心极度不信任自己的同时,也开始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那些人所说的一样成为了拖林高远后腿的那个人。

  当第一次知道自己和林高远要被拆队的时候,姜行其实就很沮丧。因为当时姜行的一个竞技状态很差,很明显当时的高山景行达不到所有人的期望。可林高远的双打能力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所以即使姜行心里不情愿,但她也明白凭借当时自己的竞技状态,没办法也没那个能力把林高远留在自己的身边了。所以她还是遵守。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姜行都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竞技状态。哪怕不是为自己,她也想重新和林高远搭档。天知道,每次看林高远和别人搭档的时候,她总是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曾几何时,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一直都是自己的啊。

  可是姜行的心里没有一点别的情绪,她只是怪自己,怪自己弄丢了林高远

  所以她加班加点,一直练习。几乎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姜行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陈指导。因为每一天姜行加班加点的时候,他都是陪练到结束的那个人。他作为一个教练,作为陪着姜行一路走来的长辈,此刻看着这个努力拼搏的徒弟,他百感交集

  他高兴,他仿佛又看见了刚入队之后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姜行;他担心,他担心姜行这么拼命练下去,会给自己带来反噬,从而缩短自己打球的时长。

  但他能做的只有陪伴,他知道林高远对于姜行的重要性

  好在,陈指导和姜行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一切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

  姜行经过一段时间的闭关训练之后,状态有了明显的回暖。逐渐回归了主力队伍的行列。这一次,报上去的混双参赛名单里面,终于再次出现了高山景行的名字。

  但是谁承想,陈指导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比赛打到第三天的时候,姜行的手腕就出现了疼痛的情况。

  随着后续赛程紧密了不少,姜行手腕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实在疼得受不了,姜行去买了云南喷雾,但到了后期就连云南喷雾都起不了任何作用了。陈指导有问过姜行的意愿,要不要少比一门。即使陈指导没说,姜行也能猜到陈指导的意思。姜行选择了拒绝,这个好不容易凭借自己努力拿回来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但是今天晚上再次翻看这些评论的时候,姜行突然对自己再次产生了怀疑。对于这个是自己好不容易重新拿回来的名额,姜行第一次觉得好像即便是现在的自己也配不上这个名额。

  后来,每次当林高远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会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

  但这一次,他再一次的忘记了这个曾经的“教训”

  等到林高远赶到舟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了,经历了一整天的赶路,即便现在林高远很累,但他还是直接奔向了景区。将行李寄存在了景区行李寄存处,林高远进入了景区。

  站在沙滩前方的石台上,林高远的目光仔细搜寻着姜行的身影。此刻的夜幕已经降临了,沙滩上人烟稀少,但能见度很低。但林高远还是分辨出了姜行的背影。

  姜行不知道在她的身后,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了。她还是一个人呆坐在沙滩上,就这么看着海水潮起潮落。心情不好的时候,姜行就喜欢看海,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姜行总觉得自己的心事也随着海水退潮之后被带走了不少。

  林高远看着姜行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在沙滩上坐了多久,姜行只觉得海风中多了些凉意。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准备起身离开。这时候,海面上的天空突然绽开了一抹烟花

  这抹烟火的出现留住了姜行离去的脚步,她静静的站着,看着空中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的绽开,又消失在空中。

  “好美的烟花,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看的烟花了”

  “姜行,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烟火”

  当林高远的声音在姜行耳畔响起的时候,姜行只觉得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可当姜行转身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身后,林高远眼含笑意,捧着一束满天星站在姜行身后。身后烟花还在绽放,姜行的脸上满是惊讶。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有灵犀啊”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心情不好,你就会来海边看海”

  “这些话你还记得?”

  “当然,因为你是姜行,所以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回去吗”

  姜行摇了摇头,看向天空中五彩斑斓的烟火

  “不,烟火还没有结束。你专门准备的,不看完就走岂不是很浪费”

  “好,那我们一起看完”

  林高远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姜行的身上,然后什么都没说,和姜行并肩而立。两个人都和默契地没有提昨晚上的那件事,只是安静的看着烟花。

  “姜行,让你一个人独自消化那些不好的情绪,对不起”

  姜行有些不解,转头抬头看向林高远。林高远的眼睛此刻倒映着绽开的烟花,那一刻,姜行本来覆盖着阴霾的心仿佛在一瞬间恢复了活力。在林高远没有来之前,姜行的耳机里一直单曲循环着一首歌--颜人中《夏夜最后的烟火》。那一刻她仿佛明白了那次歌词的含义

  ‘你的存在治愈了我’

  是啊,有林高远的存在对于姜行一切的坏情绪来说就是最好的治愈。他什么都不在,只要看着他姜行就会觉得开心许多

  “我知道,昨天的那些话对你有影响”

  “但姜行,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别听别人怎么说,你只需要相信你,相信我,相信陈指导说的话就好了”

  “更何况,你的成绩有目共睹。你很优秀”

  “你就像那烟火,即便绽开后会消散,但天空中会留存你绽放的痕迹”

  “所有人看到你绽放过程的人都会记得,记得你这朵最美的烟花“

  林高远认真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姜行,这些话虽是苍白,可却足以让姜行知道,至少林高远懂她,他不会觉得自己的想法是空穴来风,不会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是矫情的,无理取闹的。他是真的理解自己有这些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直以来,姜行都清楚的知道,其实自己一直都是没有安全感的那一类人。她会不自觉的去在乎别人的想法,不自觉的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可能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在姜行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偏偏姜行还是个不喜欢把自己情绪说出口的人,有什么事情她都会瞒在心里,越积越多,越堆越多。可一个人的心里又能承受多大的压力呢。

  所以这么多年,其实姜行也在努力改变自己,让自己不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别人的看法,别人的话语。实际上,这么多年了,姜行也在慢慢成长,一点一点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但她还是没办法去改变自己在乎一个人的想法和看法,那个人就是林高远

  乔玥的那番话其实并未给姜行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但当姜行发现乔玥把那些话说给林高远听的时候,她其实更多的是担心,担心那些话会赢得林高远的认同。她担心乔玥的那些话会应验。或许未来的有一天,当姜行很久不存在林高远的生活中之后,林高远是不是也会像乔玥说的那样忘记自己,忘记姜行和林高远之间经历的一切。

  人,其实不全是怕被遗忘,还是怕被自己觉得重要的人遗忘。

  但至少现在姜行明白林高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至少他自己亲口告诉她他不会的。她一直坚定相信林高远

  烟花再一次绽放之际,姜行捧起林高远的手臂。下一秒,林高远的手腕上多了一条手链。

  “林高远,这是我之前去求得手链,本来是打算那天晚上给你的。但现在也不算晚。”

  “林高远,以后我希望你看到这条手链的时候都能想起我,想起有个姜行”

  “借着这条手链,我希望她能保佑你平安顺遂,健健康康。职业生涯圆满,没有伤病,往后之路皆顺利,皆坦途。”

  “姜行,我也有礼物给你。“

  林高远拿出了另一条的手链,同样带在了姜行的手腕上。那是一条和姜行手腕上差不多款式的手链。

  “这其实是我上次去镇江的时候偷偷求得,当时我留了地址让他们寄给我。本来想直接让他们转交给你的,但我想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还是得亲手交给你比较好。”

  “姜行,我也想让你永远记得,记得林高远的存在,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

  这两条手链如同绳索一般,牵连起两人的心。那夜的烟花很美,也会永远保留着两人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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