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树林间凛冽的风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旁，脚下枯叶反复呢喃的低语念叨着无数在这片土地上创下的故事，偶尔能透过身旁的灌木瞧见不知谁人搭建的木架，干燥的（至少对于沼泽人来说）气候光是带动从头顶细叶中露出的阳光都让人身上的皮肤感到干裂
瓦莱里安不爽的挠了挠胳膊肘，上面起了一层小小的白毛疹子，胯下的北镇战马适应着这久违的硬质地面，偶尔会有些兴奋的故意踢走路边的石头，让它们把草丛中的野兔惊吓出来，接连往来时的方向窜出一路稀稀拉拉的声音
稀疏丛林地区，如此富裕，丰饶，仿佛上帝给予坎吉特人的避世之所，其气候，地形，风貌及本地产出几乎符合所有地区的人们对于心目中桃花源境的想象
若不是今天真的到此一游，瓦莱里安估计到死也不会相信，这片地区，居然真的就像老人们口中代代相传的传说一般完美，它肆意绽放在林间树木空洞间的风笛声如同一条条惹人忘世的勾魂曲。飞沙化作点滴，瓢泼化为晨蒙，飞扬的山风在它的西方与北峰的呼啸一样自由
瓦莱里安沉浸在这样的环境里，乘在马上，感受着身下坐骑有节奏的脚步声和身后部队碾细地上落叶的沙沙居然感到有些睡意，他慢慢的闭上双眼，只觉得现实的一切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
“喂，喂”
可就在这仿佛课堂上昏昏欲睡的学生一般的舒畅睡眠的恍惚间，他突然感到好像有什么人在轻轻肘击自己的膝盖，用力的勾搭着自己搭在马蹬上的腿
“干嘛”他有些不耐烦的用一条眼睛斜着睁开缝隙，整个眉头也向着那边方向扭成一团麻花
“嘿嘿，长官，要吃个瓜吗？”
这声音他可太熟悉了，达柯莱的涕尽城私兵团的前二长官和现任团长，在整个城市被摩托克斯团团包围达柯莱和他的副官也就是这逼的第一任长官跳城自尽时带着整个城镇的部队开门投降的家伙，当时他可带着乡勇工兵连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场堪称狗血古装剧一般的盛况
“不…嗯？等等，你哪来的瓜？…这啥瓜啊？”
“我也不认识，绿绿的有黑条纹，但里面是红的，您看，多漂亮”
“唉别吃，万一有毒…”
嗖！
随着咚的一声脆响，一根箭矢毫不留情地刺过空气，呼的砸进瓦莱里安脸旁边的一棵碗口粗的小树里，整个箭头完全没入其中，连一点空隙都看不出来
这一幕下着周遭的士兵们瞬间警戒起来，一面面盾牌和刀剑瞬间从物品栏中切出，整个阵型仿佛迅速向后传递信息的多米诺骨牌一般层层包裹，周围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瓦莱里安位列于全队伍最前方，在此刻看来却有些略显尴尬，因为他身旁似乎没一个第一时间也把他护在身下的，直到阵型都成型几秒过后，那名副官才发觉，急忙试图把他拉下马来
“诶，不用不用”瓦莱利安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停下，一缩眼睛回过头去，将那根尾端尾羽上系着红标的箭矢拔了下来
“咳咳”
“【坎吉特语】西瓜！”
在这句话喊出的瞬间，远处林子当中一句完全相同的话语立即传来，但口音听起来明显是正宗的本地人
“欢迎你们，朋友们”
一名头戴着兜帽的男人推开茂密的草丛，放下手中的弓箭，张开双手慢步到队伍前方，伸出手来与早有准备的瓦莱里安握在一起
“我是维里克，坎吉特北方区森民部落们推举的共领。也是祭㫮那位的老合作伙伴。我听说他找了个新主子，看来就是你们了。”
“很高兴认识你…你的南中原话似乎说的很流利，并且不带有荷湖地的口音？”
“哈哈，那是因为我帮着北方下来的商人们干活，坎吉特特长期实行封锁政策，但是仍然有大量偷渡人能够从海岸那边由石岛人掌握的一小片地区转运货物进来。”
“这些东西们贵族们会特别派人私下收购，平民中的富农或是铁匠也会，这可是一门暴利的生意。我就是因为这个带领族人赚了大钱才被推举为共领者的。”
“厉害，真是佩服。”双方重重地握了握手，随后各自松开，而在周围丛林当中的森民们也开始逐渐现身，将弓箭背回自己的背上，走在队伍前方给他们带路
“我其实一点都不惊讶维奥赛亚这个缺乏主见的马匪会听祭㫮的话，我也一直相信着祭㫮这个能以一己之力搅的整个帝国满地转的骗术大师的实力……但我真的想不通他这一次的眼光…帝国是接近完蛋了，但，为沼泽效力…嗯，这是一个很有风险的选择”
“如果我们是比赛尼人而不是荷湖人的话你会收回这句话吗？”
瓦莱里安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屑与不解，于是简单直溜的回复道
“嗯…那再另当别论吧，先生”
双方一路向前行进，终于在接近傍晚时穿过多个被人故意伪装用草丛和烂木伪装的关口到达了森民们的山寨，而这里的灯火格外通明，每一个角落的火把都被点燃。这座坐落在大山上的倾斜城堡，就像一头倒伏在大山上的猛兽，在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的保护下静谧而充满威严
而通向它大门的石板路通向他大门的石板路则已经被人用水打扫的极为干净，部分平滑的地方甚至隐隐反射出一丝微光，想必是对于他们的到来早有准备
“多年以来，我们的族人一直居住在这样的大山之中，对于外面的文明世界完全无顾，我们的历史甚至比坎吉特王朝本身更加古老。而坎吉特人在他们诞生的那一刻也与我们签署协议，富饶辽阔，奔腾着骏马与肥羊的平原属于他们，而山属于我们。”
维里克伸着手走在队伍前方，向着身后的众人介绍道
“帝国撑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动荡，一直在风雨中砥砺向前。最早，他们输给了东边的游牧猪人族，被那些从另一个大陆通过大陆桥而来的家伙打倒，丢失了曾经作为核心的东方，将首都移动到北方这里，我们也就此成了王室的邻居。”
“后来，西边潮湿丛林中的铁人们勾搭上了外族，一名野心勃勃的贵族站起来掌握西边大块土地，意图脱离王国，自立为王。双方大战一场，虽然那名脱离贵族的家族最后被全歼，但西方各邦国的脱离已成了不可避免的定局。就此，帝国又丢掉了西边”
“然而，糟糕的局势并未因此结束，接连两场大战耗尽了帝国王族的底牌，使得他们虚弱不甘，他们不得不一直从南方贵族的手中调用部队。最开始南方贵族们也确实很乐意接受他们皇帝的调遣。”
“但后来，一位糟糕，极度愚蠢的王族将领，把南方人的步兵全部输给了沼泽地的比赛尼人…那可真是一次巨大的损失…”
“比赛尼的民兵们嘶吼着离开他们的阵型冲向前方，在距离重步兵方阵极为接近的地方开火了，这种距离下火枪弹的威力能够轻而易举的贯穿盾牌和盔甲，整个前锋部队瞬间被推翻，后排人要命的向后逃跑…贵族们甚至求我们出手，才让那个糟糕的王族将领逃回来”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不少，瓦莱里安观察到这副情况，随即问道
“你参与了？”
“嗯，当时我还很年轻”
“…你有亲人赔进去了？”
“……嗨，都过去了”
双方沉默良久，直到步伐已经踏入到整座山城的大殿当中，维里克才继续开口，接上坎吉特帝国剩下的故事
“就和你们知道的一样，帝国输了，大败特败，比赛尼人欢呼雀跃……而从那之后，整个帝国的底气也崩塌了，南方贵族们看着自己损失惨重的部队，不再信任北方的王族。但他们仍然自认为自己是坎吉特人”
“于是他们抬起手来，将所有南方贵族汇聚一堂，建立了南方议会这个脱离于中心政权的额外政权。议会仍然承认王族的权利，但是不再愿意听从调遣，而是希望能在更好的商讨过后再进行运行。有人说他们是叛贼，但要我说，南方人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听着真是…唉”瓦莱里安了解了这一切之后也不由得摇了摇头。双方一路沉默着向前，终于来到了会议桌旁，桌上精美的餐食已经不再散发出充盈的热气，明显是等待已久
两人各自带着护卫和重要成员在桌旁坐下，其中双方首领各自坐在桌子的左右中间，看起来距离虽近，但向两旁看全都是各自一方的重要人员，这种坐姿明显是空气中带着火药味的
“那么，是时候谈谈我们正式的计划了。”维里克拿过身旁待从递上来的一张卷轴“祭㫮与我们达成了协议，由于我们和南方贵族一样对王族失望，所以，我们会加入到帮助你们的行动当中”
他缓缓将羊皮卷轴在桌面上展开，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纸面的瓦莱里安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首先，坎吉特人的城墙都是依靠卵石堆砌的单面城墙，这些城墙高大并且并不厚实，这是为了适应他们各地领主分散的统治方式做出的调整。因为这样的城墙容易搭建，也不占用内部空间，哪怕是一个小领主也能拥有一座城堡。”
“但相比于梯形的，中心坚固的夯土墙，这种城墙有一种明显的弱点，不过在正常攻城武器的威胁下，这并不体现得出来。”
说到这里，维里克抬起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瓦莱利安，瓦莱里安从这副目光中看出了一丝期待，同时又包含着一股很明显，几乎压抑不住的恐惧
“火炮”于是他主动开口回应了“哪怕是不携带过于沉重，需要大幅度调整行军重量的铁炮弹，我们也可以到地方之后挖掘石头来打造射石炮用的石球。哪怕是这样的石球，只要有两块石头当炮耳将起夹准，一样能轻松打穿这墓碑一般坚挺着的城墙”
“没错，我们不必大费周章砍伐大量树木，引得被人注意的情况下才能搞出传统的投石机，只需要你们带着那个铁筒子，上去给他们一炮”
维里克说到这里，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他向后一仰，拿起桌旁的酒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不过嘛，我们不会明面上的支持你们，我们顶多给你们提供一条由我们开发的隐蔽在山林之中的路线。帮助你们在多个山寨之间转反，同时让你们在我们的营地里面驻扎，躲避坎吉特机动部队的追捕。相信我，你们不会想要在平原上对付他们的骑兵的”
“那是当然。那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
“当然”维里克伸出手去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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