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雪蕙因为他们不配。一个是我的亲爹,但是害得我的生母和养母反目成仇,斗得死去活来,从来不觉得应该给一个庶女予以女儿的待遇吗?看着真正的嫡女回来之后,默许了嫡女吩咐下人欺负庶女吗?
姜雪蕙一个是我的亲妹妹,但是有了重生这样的机遇之后,只想着趋利避害,所以让亲姐姐跳入她上辈子踩过雷的火坑吗?她知道我的生母留给我一个镯子,但是她把那个镯子给戴在了自己手上,从未想过要给我。她知道上辈子公主跋扈,自她进宫,受了不少欺负,所以让我进宫,她知道沈玠妾室无数,所以……好了,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再说这些也无益。你要去告发我吗?你要告诉我的母亲是她的一个女儿害死了她的另一个女儿,是她的女儿害死了她的丈夫,觉得她这样的年纪受得起这样残忍的真相吗?
张遮你知道这样残忍,为什么还要做?就是他们做了什么错事,你也不该……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被揭发出来,都是被世人不容的,是要被世人戳脊梁骨的。我不能害你。但是我和你也不可能了。
姜雪蕙我知道你最重孝道,接受不了这样的事。但是我告诉你,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向善,你难道指望我能以德报怨?就算他们要出事了,我也应该不计前嫌去救他们吧,这绝对不可能。
姜雪蕙张遮,我终于明白了,其实你爱的并不是完完整整的我,你真正爱的是那个在初遇的时候,和你志趣相投,谈吐儒雅的惠学姜,所以你一旦发现了我的模样,并没有你心中想象的那么完美,你就会失望了。
姜雪蕙可是,这个世界上本没有惠学姜,所以你这一辈子爱上的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你说得对,我们是没有可能了。你离京吧。京都的水太深,不适合你,到地方做官更能完成你为百姓做事的初衷,我希望你是个好官,永远永远。
后来,郑太后把张遮贬黜到下面,在张遮携母离京的那一日,姜雪蕙没去送行,让玫儿替她送去了一本书和一壶送行酒,书是张遮写就的洗冤录集,看着那酒壶里倒出来的酒,张遮好像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只有死人在这个世界上才能隐藏一切的秘密。
张遮请替张某回去转告你家小姐,我不会碍她的路,只是母亲眼盲又年迈,请她能代我照顾我娘。
言罢,张遮就端起了酒,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好似喝的是毒酒一样壮烈。
玫儿道:“张大人,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不明白?说得我好糊涂啊。你和我家小姐又没什么关系,你的母亲怎么会轮到我家小姐来照顾?我家小姐说好聚好散,还是那句话,希望张大人不要忘记了为官的初衷。不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文官三只手,武将四条腿,而是为了百姓能做实事,为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张遮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如果真的喝了毒酒,怎么没有毒发身亡的迹象呢?也许是他错了,不该将姜雪宁往她身上类推。
可是……他的确接受不了她手上带了血的事……
后来,张遮几番升升贬贬,仕途那叫一个坎坷,刚升上去没多久,又被贬下来,直到年近三十才终于回到了京城稳定下来。
打听了姜家大小姐的消息,只听说她只一心孝奉孟氏,还为了孟氏争了个诰命夫人的称号,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直到孟氏故去……也不曾听闻她成婚,只收养了五个孤儿做儿女,甚至她还说笑着以后说不定要和姚惜结为亲家,原来姚惜也成婚了。
又是一个下雪的日子,机缘巧合,张遮遇到了撑着油纸伞的姜雪蕙。
张遮你还好吗?
姜雪蕙见到张遮时并不诧异,因为她当然知道他回来了,态度甚至可以像多年未见的故友重逢叙旧般,只是在这一份曾经的熟悉里又不免掺杂了几分数年未通音讯的陌生。
姜雪蕙我很好。你呢?
张遮我一直没有忘记我做官的初衷,一直也没忘记你,我……九年过去了,你未嫁,我未娶,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姜雪蕙看着张遮,满面含笑,九年的时间似乎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太大的痕迹,眉眼弯弯,瞳里潋滟,恍如是三月间的兰花般温柔,嗓音温软得似风间打旋的柳絮般,一字一句道。
姜雪蕙张遮,故人重逢,你一见面就说这样的玩笑话吗?破镜难圆的道理,你不知道吗?当初我们都不可能,这些年过去了,你怎么会以为我们现在还会有可能啊?
以最温柔的声音说出半点不留余情的话,将张遮心中搭起来的梦击了个碎。
霎那间,张遮有些白了脸色,笑容勉强,道。
张遮是……我在说笑呢,你千万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他匆匆离开,背影仓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