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22

他明明记得云台很爱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明媚，她的眼睛生得很漂亮，潋滟生辉。

他记得初见时，她衣衫褴褛，满面尘土，却抬起头望着他那样可怜的眼神。让他想到了他自己。

他记得和她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记得她是怎么追在他身后说话，记得她是怎么缠着他撒娇，连她和他呕气的表情都如在眼前，她那么真实，那么生动，怎么会是假的呢？

他想着也许这一世云台投生在一个好人家，有父有母，不再是孤儿，所以他踏遍南诀每一寸土地，目光总是流连街头，不愿意错过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他也在江湖上四处寻找着有没有在武学上惊才绝艳的少女，结果一无所获。

有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一个算命先生，惊叹着地说他本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幼年克爹娘、害师损友，还会害死所爱，是亲缘情缘断了个干净的命格。

可现如今却完全反过来了，成了大富大贵之命。

必然是有人为他逆天改命。

刚刚说完，算命先生就赶紧捂住了嘴，像是怕泄露天机遭天谴。

叶鼎之像是抓住一抹希望，问算命先生，要怎么找到云台，算命先生一脸晦气表情地收拾东西，匆匆离去，无论如何，不肯再说。

叶鼎之就追着那算命先生，可是没过几日，算命先生不走运，一头跌进一个浅得不能再浅的水坑里，被人救出来已经成了傻子。

他在外头绕了一圈，回到了天启，才意外地发现原来东君也记得云台。

叶鼎之欣然不已。

可是没过月余，云台整个人也从东君的记忆消失了，好像被什么力量强行修正一样。

看着和东君提起云台时，东君陌生的眼神，叶鼎之有预感生出一种遏制不住的恐慌，有一支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支配一切。

可能某一日他会像东君那样，像周围所有人那样，忘掉云台的存在就像她从未出现过。

他将他和云台所有的事，所有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写在一本册子上，以期将来的自己某一天能看到。

叶鼎之一个人在路边的小酒摊孤零零地喝着酒，结了账又是孤单地走在街道上。

他身后出现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头戴素纱斗笠，遮住了容颜，纤细的腕上系着银铃儿。

“宿主，你不去见见他吗？”腐草问。

“不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最好的家世，最好的师父，最好的兄弟，最顺遂的人生，圆满了，这对叶鼎之而言，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腐草道：“叶鼎之是圆满了，可是你圆满吗，宿主。”

“是交易就是等价交换，不是么？走吧。”

也许是听到了银铃声，也许是心有心犀，叶鼎之就觉得云台在他身后，就在他身边一样。

他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错觉。

这一次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回头，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过，拼命地追上去。

“云台！”

“你谁啊？！”

叶鼎之神色又是一阵失落：“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后来的一日，叶鼎之忽觉头痛欲裂，好像什么重要的记忆像是指缝里的流沙流逝去一样。

果然。

那股不知名又神秘的力量对他动手了。

他倒在地上，拼命挣扎，他最后一次看到云台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只是不断地伸手去够，触及的只有空气。

终于他还是受不了那种痛苦，痛得昏死过去。

叶鼎之再次醒过来之后，再也没提过陈云台这个名字。

所有人都庆幸他的病终于好了。

后来的叶鼎之没有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代名将，反而是闯荡江湖，名扬天下，成了新一代的剑仙。

百里东君也做了酒仙，就如他们幼时的约定那样。

叶鼎之也在江湖里结交到了许多至情至性的好友，过得潇洒又恣意，有人说他痴迷武学，一生无意成家。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心里空落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