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哥。”张峻豪还是给左航打去了电话。“小好啊?怎么了?”左航把手机开了免提，手上还处理着文件。

　　“你在干嘛呢？”张峻豪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左航被这奇奇怪怪的问题搞得一愣，正巧秘书走了进来。

　　“经理，今年三月份…”

　　“嘘。”左航示意她闭嘴，让她放了东西出去，才回答张峻豪的问题，“上班肯定是在工作啊，小好，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事想问你，搁着手机不方便说，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去找你。”张峻豪问着，边把报告表备份在手机上。

　　“这么急啊?”左航看了一眼时间，也快到下班时间了，“那等我一会儿回家再说行不行啊？”

　　“好，那你先忙着。”张峻豪说。

　　“嗯。”

　　张峻豪盯着电脑看了一看，最终还是关了屏。他仰头靠在椅子上，如果没有同血型的人输血给左航续命，他笃定，左航连今年都撑不过去，他们理应是知晓左航的身体状况的。

　　“哥。”张峻豪跑下楼找朱志鑫，朱志鑫正靠在床边陪一个小姑娘堆积木。“怎么了？”朱志鑫扭过头问。

　　“我有点事想问问你。”张峻豪背着手，心里生出无端紧张，“关于左航的。”

　　闻声，朱志鑫怔了一下，又柔了下声让小姑娘先出去，冲张峻豪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你是想问他的身体怎么回事是吗？”朱志鑫猜出了他的来意，不太对劲，张峻豪觉得他哥好像变了，但左航的身体状况冲击着他，他更想知道这件事，于是张峻豪点了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要劝你一句。”朱志鑫看向张峻豪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劝诫和微不可察的一丝警告，“一心求死的人，你是救不回来的。”

　　张峻豪不太明白“一心求死的人”是谁，左航吗？

　　“他活着很痛苦的，他…他在几年前出过事。受过大伤…”朱志鑫如今回想起来当时那个场景，还会儿颤到手抖，“当时，他，就是失血过多…好在，好在邓佳鑫在场，给他输血，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后来他就一直伴有贪血，两年前，查出来他的血液里出了问题，一开始天润想带他去治病，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都没再提过治疗的事，小好，我知道你心善，但，你得知道，活着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阿左来说，那对他是一种折磨，你对他好，要他活着，可他活着承受的痛苦，我们没办法帮他承担。”

　　“所以，他只能等待着死亡到来吗？”

　　“没人能救得了他。”张峻豪看得见朱志鑫眼底的悲情，左航也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你说朱志鑫不伤心，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哥，你的生日愿望真的只能是愿望吗？”

　　“小好…那是奢望。”

　　真正的朱志鑫什么都明白，他不是上帝，安排不了他们这十一个人的命运，是死是生，他只求上天能仁慈，生日愿望也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现实都犯不上沾边的。

　　朱志鑫太过明事又太过聪明，但他什么也不提。

　　改变不了的事，还强求什么呢？已成定局的事，又和命运挣扎些什么？

　　张峻豪活了二十来年，第一次感受到无力的窒息。

　　“有件事你要知道，大家没人知道这件事，告诉你也只是为了给你提个醒。”

　　“邓佳鑫和左航，四年前了吧，在一起过。”朱志鑫说得平铺直述，给张峻豪砸了个头晕眼花，不过想来也是合理，好比新年夜那十几个空酒瓶。

　　“佳鑫只知道阿左身体不太好，不知道他已经成这样了，你别告诉他，他也不该跟着不开心的。”朱志鑫说，张峻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

　　张峻豪栽回自己的床里，脑袋还是浑浑噩噩的。他一直以为乐山的这群人不过是疯点也好，怪点也罢，就是没想过他们对待死亡有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视为解脱的看淡，他脑海里还晃荡着朱志鑫的最后那句话“生死在乐山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大事。”

　　所以，除夕夜那天他没读懂的情绪，是邓佳鑫曾经爱过左航的证明，是他们之间无法顶替的三年，是属于左航邓佳鑫的七年。

　　左航下班最早，进门就找张峻豪。

　　“小好在自己房间吧？”朱志鑫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

　　“好，那我先上去了啊，哥。”左航没察觉到不对。

　　“嗯。”

　　“左哥…你来了啊。”张峻豪撑着床边坐起来，内心不断构思着怎么开口。“有什么事么？催得那么急？”左航甚至连包都没放下，就匆匆忙忙地跑上楼。

　　“…检查结果出来了，哥。”左航愣了愣，张峻豪继续说，“你的血检报告，小姚给我发了一份…”

　　“想说什么直接说吧。”左航闭了闭眼，让自己保持平静，“我什么情况，我有数，没必要绕圈子，你说吧。”

　　“我是没有找到治好的可能，但，能让你活得久一点，你…”愿意试试吗？

　　左航摇了摇头，勾起的笑甚至称得上惨，或残忍吧。

　　“太痛了，而且，输血续命，对别人也不公平。”

　　“用别人一条完整的命，去救我这个行将就木的人，没必要的，小好，人各有命。”

第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