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脆响在地宫里炸开,像一记闷雷滚过胸腔。
铁镐的刃片应声崩断,旋转着擦过石壁,溅出一串惨白的火星
那工友愣了一瞬,低头——
木柄裂口参差,像被野兽撕开的骨头;掌心震裂的虎口正往外渗血,顺着柄身蜿蜒成一条细小的红线。
血滴落地,与方才凿出的青砖粉混成一滩暗红的泥。
“……完了。”
他嗓子眼里挤出这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得把整个人都压垮。
膝盖一软,他扑通跪在地上,断柄仍死死攥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火光里,他的影子缩成小小一团,贴在地面,微微发抖。
远处,断龙石的绞盘又“咯啦”一声,像催命的更鼓。
周围工匠的喘息声、铁器刮擦声、砖石崩裂声,忽然都离他很远。
耳边只剩下镐头断裂时那声“当——”的余音,一圈圈回荡,震得他耳膜生疼,心口发空。
他怔怔看着那截残柄,仿佛看见自己也被命运拦腰折断——
前一刻还指着生路,下一刻却只剩下一截无用的木头。
一滴汗顺着眉骨滑进眼角,辣得生疼,他却连眨眼都忘了。
怎么办?
这三个字在藏海脑子里疯转,却转不出一条活路,断龙石绞盘已咬到第三牙,最多再有一刻就要合拢
藏海抬手,指甲掐进眉心,强迫自己冷静。
可越掐,耳边的鼓噪越响:
——“工匠殉葬已定,庄庐隐已点头。”
——“平津侯舍你保子。”
——“活路?活路是给侯府少爷的。”
每一句都钉在骨缝里,让他呼吸发苦。
他猛地抬头,视线扫过姬群血红的眼睛,扫过众人攥得发白的指节,扫过那截孤零零的断镐——
忽然,瞳孔一缩。
藏海隐隐约约听到附近的墙壁里面传来声响。但后面的工友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让他怎么也听不清,
“都安静下来!”
藏海原本一幅温润如玉的样子对待这些工友也都十分客气,突然大声喊话,把众人吓了一大跳都不由自主都收声,安静下来。
“有声音!”
藏海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凶戾的语气待人,胸腔里却是一片滚烫的急火。他顾不得众人惊愕的目光,整个人贴到墙面上,像一条被逼到绝境的蛇,连呼吸都屏住。
寂静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地宫里所有的嘈杂。
姬群手里半截铁棍“嗒”一声落地,却无人顾得去捡。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堵方才还毫无破绽的青砖墙——
“笃、笃、笃……”
极轻,却极有节奏。
像一把小凿子,正沿着砖缝一点点敲断他们的死局。
藏海缓缓抬手,掌心向下一压,示意所有人后退。
火光里,他的指节泛着失血的白,衣袖因贴近墙面而沾满硝尘,却衬得那张向来温润的脸透出刀锋般的凌厉。
最后一记“咚”声落下,砖屑簌簌。
墙后,一点银亮的凿尖探了出来,像破晓最细的一线光。
紧接着——
“嚓啦——”
整块砖被轻巧地抽出,露出后面幽深的孔洞。
一缕女子清冷的声音隔着砖石传来,带着淡淡回音:
“藏海!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