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璃——温家以秘药豢养的镇宅之蛇,传说十年不食,一动则风云变色。此刻,它高昂头颅,金褐色的竖瞳冷冷俯瞰众人,信子吞吐,带着森寒腥风。
宾客尖叫如潮,桌椅翻倒,杯盘碎裂。顾五爷踉跄后退,撞翻香炉,香灰扑了满脸。守卫的刀尖在白蛇阴影下颤成一片银光,却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百里东君踩着碎瓦,跃上蛇首,青衫猎猎作响。他俯身拍了拍白琉璃冰冷的鳞甲,笑得虎牙闪亮:“乖孩子,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今日真正的主角。”
白蛇长尾一扫,将顾府高悬的“囍”字牌匾“咔嚓”绞成两段。
残阳最后一缕光被乌云吞没,顾府高墙内却亮如白昼——白琉璃盘踞之处,鳞甲反照火光,像一条自雪岭俯冲的银龙。惊呼声尚未落地,那条巨蛇已乖顺地垂下头颅,任由少年立于其上。
“这是温家温临亲手养的白琉璃。”
“当年不是传言已赠给镇西侯小公子做伴生兽么?”
他微微俯身,指尖轻抚蛇鳞,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与睥睨——
“我叫百里东君。
——祖父,镇西侯百里洛陈;
——父亲,一剑瞬杀千里无行的百里成风;
——母亲,毒医温氏家主温临最疼的小女儿温洛玉;
——舅舅,毒步天下的温壶酒。”
每报出一个名字,空气便沉一分。
顾五爷手中茶盏“当啷”坠地,碎瓷四溅;晏别天袖中的折扇“啪”地合上,指节泛白。
雷梦杀在人群里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拽住洛轩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崩溃:“白东君是百里东君?!我们撺掇他去抢亲……回头镇西侯不会直接踏平雷家堡吧?!”
洛轩以扇掩唇,眸底亦掠过一丝讶然,却还是温声安抚:“师兄,慎言。”
晏别天毕竟见惯风浪,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忌惮,折扇直指蛇首上的少年:“即便是镇西侯的亲孙,也无权擅毁他人婚仪!舍妹清清白白,小侯爷莫要信口雌黄!”
百里东君挑眉,似笑非笑:“谁说是我要抢?”
他抬手,白琉璃随之昂首,金褐竖瞳冷冷俯视众人,“我只是路见不平,替有情人出头。”
晏别天冷笑:“既如此,敢问那位‘有情人’现在何处?舍妹自幼循规蹈矩,从未与人私定终身,小侯爷若拿不出人来,便是污我晏家门楣!”
百里东君单足立在蛇首最高一截鳞脊上,青衫被夜风卷得猎猎作响,像一杆挑衅的旗。
“晏家主——别急嘛!”
他嘴里扬着笑,眼角却冲下方连连打暗号。
雷梦杀正抱着胳膊看戏,忽被那挤眉弄眼的神色点到,心里“咯噔”一声,左顾右盼,压低嗓门:“柳月不是去运顾洛离的棺吗?怎的还没动静?”
洛轩折扇一收,眉心蹙起:“按脚程,早该到了。”
话音未落,檐角掠下两道黑影。
柳月、墨晓黑并肩落地,衣上夜雨未干,面色却比雨更沉。
柳月摇头,声音压得极低:“尸体——被人截了。”
雷梦杀差点跳起来:“谁?能在你们俩手里抢人!”
“遮着脸,只知是个女子。”墨晓黑补了一句,音色冷得像刀背。
一句话,空气瞬间凝固。
晏别天本已阴沉的脸,此刻彻底沉进墨里。
他眼角余光扫过满院宾客,又扫过蛇背上的百里东君与晏琉璃,心底那根弦“铮”地拉紧——再拖下去,夜长梦多。
“上!”
折扇猛地一合,扇骨发出脆响,如令箭落砧。
“杀了他们!”
话音落地,院墙四角同时翻出黑衣弩手,弦如满月;檐脊之上,数十名蒙面刀客掠下,刀光映着残灯,像一场倒悬的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