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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商业街，随着人流，从白天到黄昏，我从起点再一次绕到了起点。我再一次踏进了通往贫民窟的巷子，或许在我看来，那里才是自己的归宿。
熟悉的巷子，每天都会经过的路口。我避免自己走进小菊死去的巷子，特意绕远了些，我不想再回忆起悲伤的事情。
我一直低着头走在，突然，视线里出现几双破破烂烂的鞋子，那是男人的鞋子。
“哟，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啊。”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个令我作呕的声音。
——是他们！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眼睛死死地盯着最前面的人。
“哎呀，别那么紧张嘛。我们都是熟人了，找个地方聊聊天怎么样？”男人说着，把嘴里叼着的牙签吐到了地上。
“……”
男人看我没有举动，打算伸出右手抓住我，我又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警惕。
“哎呀。”男人收回了手。“你那个好姐妹挺好的，我和我的朋友们都很喜欢她。只是没想到刚做完事，她就顺走了我的小刀，割腕跑了。现在应该死了吧，真是可惜啊，啧啧……”
“……”
“哦对，还有一个小妹妹，是你的妹妹吗？好可爱啊，我小弟最喜欢她了，连晚饭后的散步涉猎都不参加了，说不定他现在还在作乐呢……”
“……你说小和在你们那里？”我小声地问。
“哦，那个小妹妹叫小和啊，真是一个可爱的名字呢。”男人坏笑着点点头。“对，她在我们这里。怎么？想见见面吗？当然可以哦，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保证不会破坏你们的姐妹关系，当然，前提是你要先给我们快乐。”
“只要……跟你们走，就可以见到小和。”我的两眼空洞。
“对，没错。想好了吗？”
“……嗯。”我居然答应了。
“真是个乖孩子。”
男人好像如愿以偿，上前从我的身后搂住了她，另一只手宠溺着抚摸着我的脑袋。
男人身上的酒臭味让我感到反胃。
如果跟着他们就可以见到小和的话……即使身体被玷污我也可以像小菊一样选择自杀，那是我梦寐以求的解脱方法……所以我要跟他们一起去……吗？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男人推着我向前走，而我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与，迟迟不迈步。
“怎么了？喂，快点走啊。”男人开始不耐烦。
我感觉自己就像路灯一般，钉在了那里。
男人有点焦躁，把自己的身体紧紧挨着我，手不安分起来，力度也变得奇怪。
不——我不应该去。我的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个想法。我应该反抗，我应该逃跑。
我是有未来的人！
对，我不能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
我在男人的怀里挣扎，但男人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想逃，没门。”男人小声哼了一句。
“……”
“哇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男人发出了惨叫。
我狠狠地咬了男人的胳膊一口。
这是我第二次咬人。
男人下意识松开了胳膊，看着胳膊上渗血的咬痕，扭曲了的脸唰的红了起来。
我挣脱了男人，立马向后方跑去。
“……居然敢咬老子！该死！”男人龇着牙。“喂！你们俩个愣着干什么！给我追啊！”男人怒吼道。
他身后的两个男人收到了指令，飞快向自己的方向跑去。
“呼……呼……”
我喘着粗气，用力向前跑去，身后的脚步声时近时远，我的神经一点也不能松懈。
我这算是成功了吗……
只要经过这条巷子就到出口了，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一天没有进食的我行动开始缓慢，但依旧咬着牙迈着腿跑着。
“喂！你给我站住！”
不可以……不可以停下来……如果被抓到的话，会被——
“喂！死丫头！”
肺部在燃烧……心跳好快……视线开始模糊了……开始耳鸣了……我这是快要……死了吗……
“……你是跑不掉的！”
我的速度正在锐减，与身后的敌人的距离正一点点接近。
我快要……不行了……
突然，一个人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虽然那个身影模糊不清，但是我可以确信那是一个成年男性的身影，而且他不属于这里。
那个人正从巷子口进过。
“……救……救命！”我嘶声底里地喊道。“……咳咳……”
那个人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停下来脚步，看向了巷子里。
“……救……救救我……”
我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发出了呼救。
“……救……救我……”
完了，我跑不动了……明明抵达终点还有几步的距离……我迈不开腿了……我现在好累……
我因为耗尽了力气摔倒在地。
我输了……吗？
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会被他们抓走然后被毒打一顿吗？
等等，前方也出现了脚步声！而且……愈加得快了！
我的头发被人从身后抓了起来。
好痛！
“喂！”头顶出现陌生的声音。“请放开那个少女。”
是那个人吗？
“你是谁啊？”身后的男人发出疑问。
说话的人抓着我的头发，手劲越来越大了。
好痛！
“呜……”我的喉咙里发出了呻吟。
“请你们放开她。她现在很痛苦。”
“哪里来的死小子。快滚！别碍事！”男人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如果你们不想惹麻烦的话，请你们快点放开她。如果你们照做的话，我可以放你们一马。”他的口气起来不依不饶，但又对那些人使用敬语。“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怎么？想打架是吗？”
男人猛的一松手，我的脸栽在了地上。牙齿磕破了嘴唇，嘴里弥漫着血腥味。
好痛……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的紧张感忽然间消失了，陌生的安全感从天而降。
我一定会活下去的。我这么想。
我听到了身后骨头转动的声音。
“抱歉，如果你们想用武力的话，我会奉陪到底的。”
“好啊。到时候不要求饶哦。”
在我的上方好像开始了激烈的战斗，至于局势如何我却不得而知，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战局。
短短的一分钟内，我听对了骨头被折断的声音，以及男人嚎叫的声音，紧接着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那些声音全都来源于我的身后。
我有把握，那个人赢了，我得救了。
“……咳咳。”
“哎哟，疼死我了！”
“嘁！你给我记住了，下次……下次我绝对会好好教训你的！”那是败北人的无聊发言。“混蛋，你轻一点啊！疼死我了……”
“我愿意奉陪到底。”
“嘁……”
可想而知，那两个人狼狈地离开了。现在这条巷子里只剩下我和他了。
我察觉到，他蹲了下来。
我和他的距离一定很近。
为什么心脏会怦怦乱跳？
“他们已经走了，你安全了。”他温柔地说。
“呜……”
我只能发出呻吟声。趴在地上的这段时间我已经调整好了呼吸。
“……你还能站起来吗？”
“嗯……”
他扶着我，有力的手抓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伤得很重啊。”他像是在自语。
“……”
我垂直脑袋，身体晃晃悠悠的。瞟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救命恩人——红色的头发，绿色的瞳孔，下巴有些胡渣，身穿西服。是普通的上班族吗？不对，是教练吗？
他大体检查了一下我的伤情。
“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的话，会发炎的……”
“……谢……谢谢你。”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用谢。”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仅此而已。”
“……如果你放心的话，可以来我家，我可以替你简单包扎一下，勉强过了今晚，明天再去医院治疗，这样的话……”
我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他说着低下了头。
“当然。”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啊，那太好了。”他露出来微笑。
他把自己的衣服披在我的身上，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了，皮肤已经裸露在外。
他的手牵着我的手。
好温暖……
“……哦，对了。”
走了路上，他忽然开口。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了。”他低头看向我。“我叫织田作之助，是一名企业的底层员工。很不起眼……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日向。”
我没有告诉织田先生我的全名，至于原因，我本人也说不清楚。
“日向……”织田先生叨咕了几句。“那名字呢？”
我没有回答。
“只有姓没有名吗？”织田先生问。
“嗯。”我说谎了。
“那个——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为你起一个名字吗？”
“嗯。”我同意了。
“日向，日向……”织田先生的眼睛看向了别处。
一个女孩抱着一束向日葵从我们旁边进过，她的父母陪伴在她左右，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叫——阳阳怎么样？日向阴阳？”织田先生在寻求我的意见。
“挺好的。”我淡淡的回复道。
但是心里无法压抑住那份奇怪的激动或者说是喜悦。那是见到织田先生之后才有的感觉。
真是奇怪啊……
“阳阳，你多大了？”
织田生喊着我的新名字，虽然听起来有点别扭，但是我很喜欢。
“今年……14岁了。”
“14岁了啊。”织田先生抬起头看着路边商店的灯光，好像在回想着什么。“比那群孩子大不少啊，不知道……”
我听到了织田先生的自语。
“织田先生有孩子了吗？”我问。
“啊，不算是。”织田先生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我发现他的左手流着血，是刚刚战斗的时候受伤了吗，那群人身上有凶器。“他们都是战争结束之后的孤儿，我收养了他们。”
“织田先生真是一位好人啊。”我不禁开始佩服他。
“这不算什么。”织田先生苦笑着说，“如果只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完全不能弥补。”
“弥补？”
“对。”织田先生低头看看我。“因为我职业的缘故。我想弥补我犯下的错误。”
“……”
错误？其实那应该是罪过吧。
对啊，我也犯下了错误。我想着，手捏紧了沾着血的裙子。
妈妈……小菊……她们临死前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脑中。还有小和，现在她生死未卜，也是因为我。
我对不起她们。
这是我无法弥补的错误，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让她们起死回生。我的惩罚就是无法忘记那些罪过。
我的悲伤将永远无法释怀。
“……阳阳？”
“嗯？”我愣了一下。
织田先生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你没事吧？”织田先生关切地问。
我摇了摇头。
“阳阳，你在那个地方还有家人或者是朋友吗？”
“没有了。全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我又说谎了。
“抱歉……”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我摇了摇头。
一路上，我们没有更多的对话，只是沉默地走路，与陌生的路人擦肩而过，穿过嘈杂的商业街，居民区安静的环境让我觉得很舒服。
“到了。”
是一栋公寓楼。
织田先生领着我上楼电梯。
401是织田先生的房号。
“请进。”
织田先生打开灯，眼前是一个温馨的房间。
“打扰了……”我小声说。
我在玄关脱下了脏兮兮的鞋子，我看着眼前干净的拖鞋，有点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脏兮兮的脚。拖鞋的质地很柔软，穿起来很舒适。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这是一室一厅的屋子，虽然小但足以够一个人生活。房子很整洁，可以看出房主人是个很细心的人。
“请随便坐。”织田先生从厨房走出来，他的手里端着一个杯子。“喝点水吧。”
“好……谢谢。”我伸出脏兮兮的手接过了瓷白的杯子。
“等你休息好就去洗个澡吧，换洗衣服的话——”织田先生思索了一下。“不介意的话就穿我的衣服吧。”
“好。”
我蒙头喝水，不敢去与他对视。水是温的，甜甜的。
浴缸泡澡很舒服，好久没有这种安逸的感觉了。洗了不知道多久没洗的头发，身上的血渍也没有了，身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淤青。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黄巴巴的小脸，枯瘦的手臂，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洗完澡穿上了干净的衣服，虽然这件衣服很大，是织田先生的衬衫，衣服刚刚好到我大腿的位置，我完全可以把这件衣服当裙子穿。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
织田先生已经为我铺好了床，这是织田先生的卧室。
我看了看他，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没关系的，我睡客厅。”
我木木地点点头。
“我去拿药箱给你包扎。”
我慢慢地走到床边，轻轻地坐下，是软软的床垫。我用手轻轻在床上摸索，我以前也在这样柔软的床上睡过觉，感觉所以的事情宛如昨天一般……
织田先生很有耐心，给我每一处伤口都消毒涂药。织田先生很细心，用棉签涂药的时候是轻轻的，嘴里会说着安慰人的话。织田先生的手很巧，给我打了一个很好看的结。
“好了。”织田先生盖上药箱，收拾好地上的带血的纱布。
“谢谢。”
“不用谢。”织田先生走到门口。“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织田先生关上了门。现在我一个人待在这间卧室。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虽然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陌生，但是我找了归属感。
迷犬终于遇到了愿意收留她的人，给了她一个庇护所。
或许，这一切的不幸都会结束了吧……我带着这个想法进入了梦香。
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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