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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 第十八章

殉云

  日落之际,夕阳散落下的光芒透过云层挥洒在地,好似天上的使者赐予我们而撒下的赐福之雨,让这个世界与大地沐浴在这诗情画意的光辉之中。可就是这样良辰美景,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氛。

  “哥,你干什么呢,1点了还不睡?”顾煜成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顶着一头湿发,推开复印室的房门,大步向前走去。

  顾默埋着头继续做着手上的资料开口反问道:“你不也没睡?”

  顾煜成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头发还没干呢。”

  顾默又反问:“那你不知道早点洗?”

  “我—”不对,我怎么被代入了哥的节奏了,不是我在问他吗。顾煜成反应过来:“哥,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这反应力也是没谁了,“给你和冯梓云押题和印资料。”

  顾煜成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了桌上的那一堆资料,露在袖子外的双手一点一点握紧成拳,牙也早已咬紧,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也不开口说话。

  余光注意到顾煜成这边,顾默有些疑惑的开口:“怎么了这是?”

  顾煜成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控制不住,他哽咽着开口:“哥,先休息吧,你总是这样熬夜,身体会受不了的。”

  顾默冷讽一声:“男子汉大丈夫这样像什么话。”

  顾煜成的眼眶逐渐泛红,眼角滴出一颗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滚落之处留下一行浅浅的泪痕,“哥,如果妈还在,她也不希望你成日这样的。”

  顾默身体猛的一颤,手上的资料应声倒地,他的思绪逐渐变得凌乱,眼神也变得空洞,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思绪与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了,感知不到它们的存在了,意识沉浸在了那尘封已久,不愿回忆的记忆里。

  2049年,是顾默10岁,顾煜成9岁的一年,但也是纪颜琳34岁生日与病逝的那一年,一个本该让人高兴却让人悲痛欲绝的一年。

  2049年4月28日晨,顾默早早地就拉着顾煜成起床了,那时的顾默也并不是现在的这种性格。

  顾默跑进顾煜成的卧室,拍了拍他,“煜成,煜成,快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啦!”

  顾煜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看自己挂在墙上的时钟,温声温气轻声道:“哥哥,这才5点呢。”

  顾默激动地把顾煜成从被窝里拉了起来:“煜成,今天是妈的生日,快点起来,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手工没制作完成呢,中午的时候还要出去给妈买蛋糕呢。”

  顾煜成猛然清醒过来,他拍了下手:“对哈,今天是妈妈的生日,睡迷糊差点忘了,快快快。”语毕,顾煜成连忙起身,将衣服裤子穿好,跑去了洗漱台。

  约莫10分钟后,顾煜成来到了顾默的书房,搬了根椅子坐到顾默身旁,他杵着下巴:“哥,你说这最后一个该做什么呢?”

  顾默挠了挠后脑勺,灵机一动:“不然我们画张画吧,画一个全家福。”

  顾煜成起身小跑着,还不忘说着:“这个好,哥,你先大概打一张草稿,我去拿画笔工具和纸。”

  顾默抽出一张空白纸和铅笔,“去吧去吧,快点。”

  “知道了。”

  顾煜成在一旁快速拿了东西后,又迅速折返回来,“哥,哥,你草稿打完没?”

  顾默抬头给了顾煜成一个白眼,没好气说道:“哪能这么快啊,你来了顺便和我一起想想吧。”

  顾煜成点了点头:“哥,你先说一下你的思路呗。”

  “我的思路啊,嗯,背景色不能太繁杂了,不然会显得华而不实,我觉得以淡蓝色为背景吧,然后画几朵白云,再拿淡黄色轻轻的刮一下,形成阳光洒落的感觉,在在下面画4个小人表示我们一家,围成一个圈……”

  顾煜成转头看着顾默,赞同道:“嗯嗯,哥,你这个想法可以耶,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好的,那么就由你来画,然后涂颜色的时候我们一起,毕竟你学过画画,画出来的效果绝对比我好。”

  顾煜成自信着说道:“好的,哥,你就在一旁看着我大展身手吧!”

  “咚咚”书房的门被敲响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温柔到了极致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暖暖的:“阿肆,煜成,出来吃早饭啦。”

  听见这道声音后,顾默的笑意在整张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欣喜着说:“妈咪,你和爸爸先吃吧,我和煜成不饿。”

  “你这孩子,总这么不吃早饭你看你以后得不得胃病,不吃也就算了,现在还带坏煜成也不吃早饭。”

  听见纪颜琳说的话后,顾煜成闷声笑了笑:“妈妈,您别怪哥哥了,我今早是真不饿才不吃的。”

  纪颜琳无声地笑了几声:“行,那妈妈先去吃早饭了,你们要吃就下来,知道了吗。”

  俩人先后说出,“知道了,妈妈。”

  午时

  “爸,妈,我和煜成出去一下。”顾默走在顾煜成的一旁开口道。

  顾志城知道他们要出去干什么,便没有追问,只是颜含笑意着说:“去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顾煜成接过话头,“知道了,爸爸。”

  “哥,你说我们给妈妈买一个什么蛋糕好呢?”顾煜成思索着问。

  顾默十指交叉抱着后脑勺:“首先呢,不能买奶油太多的,妈不喜欢奶油,其次我们家没有人喜欢这种东西,再加上妈也不喜欢太过浓重,所以就买个便宜点的,1万左右就行,综上所述,我们去初蜜月色蛋糕店最为合适。”

  顾煜成一把拉住顾默的衣袖,跑道:“那快走啊,哥,去晚了就迟了。”

  顾默悠哉悠哉说着:“你别急,我早就计划好了,我昨天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了,我们现在仅需坐12分钟左右的时间去拿就行。”

  顾煜成停下身子,一脸埋怨地看着自己老哥:“那你不早说。”

  顾默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看着顾煜成:“那你也要给我说的机会啊。”

  ……什么就我给你机会,你明明随时都可以说的。

  看着自己弟弟一脸郁闷的样子,顾默安抚道:“好了好了,逗你玩的,你看,我安排的这不来了吗。”

  顾煜成觉得自己更加郁闷了:“哥,你怎么什么安排都不给我说,一个人偷偷闷声干大事!”

  顾默简直要被他说的话笑死了:“你这脑子里一天天装着什么呢?这怎么能是偷偷闷声干大事呢,你这形容不对啊。”

  顾煜成嘀咕道:“本来就是嘛。”

  顾默笑着问:“你说什么?哥哥没听清,再说一遍?”

  顾煜成推着顾默,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哥,咋快走吧。”

  处蜜悦色

  “你好,吴经理,我来拿一下蛋糕。”顾默微笑着说。

  吴经理微笑着站在兄弟二人的身旁,拿过蛋糕给顾默:“辛苦两位跑一趟了。”

  顾默伸手接过蛋糕,“没事的,吴经理,那我就先和我弟走了。”

  “好的,顾少,顾少爷慢走。”

  下午两点,顾默和顾煜成坐在车上,谈笑自如,而另一边可就没那么太平了。

  “颜琳,颜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颜琳!”顾志城怀里搂着纪颜琳,眼里的泪水哗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只见她怀里的那人,口中没完没了地吐出鲜血,“对对,打120,我手机呢!”顾志城将纪颜琳轻轻放平在地面上,起身跑去找起了手机。

  “我手机呢!我的手机去哪了!”顾志城将桌上的东西翻来翻去,又将沙发上的抱枕扔在了地上,见都没有,他逐渐癫狂:“我的手机呢!”他又跑去会客室,途中还因为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但他一秒也没耽搁迅速爬了起来,朝着会议室跑去。

  到会议室后,顾志城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手机,他一拿到手机,马上拨打120,不断念叨着:“快接啊,快接啊。”见电话拨通后,他着急忙慌的将一通信息一股脑的说了过去后,听对方一一应下后,将手机揣进了裤包里,又跑回了客厅去。

  顾志城把纪颜琳抱紧在怀里,啜泣哀求道:“颜琳,颜琳!你别睡,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别睡啊!别睡。”

  纪颜琳笑着看着顾志城,一双手缓缓伸向他的脸颊,柔声道:“阿城,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我答应你,我不睡。”

  堂堂八尺男儿现在竟哭的像个泪人一样,如果传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嗤笑。

  顾志城回握住纪颜琳的手:“好……好,你答应我的,你……你不会睡的。”

  纪颜琳又喷出了一口血。

  “颜琳!”顾志城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仿佛下一秒,纪颜琳就会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一样。

  “叮咚”门铃响起,顾志城一把将纪颜琳抱起,走向大门,大门打开后,医护人员立马将人接过,把她放在了担架上,随后推上了车,顾志城紧随其后也上了车。

  救护车上,救护人员依旧争分夺秒:“快,氧气罩,还有,把B型血包给病人掉着。”

  顾志城双手握住纪颜琳的手,他的嘴张了又张,想说出什么话来,可始终在喉咙里卡着,只留下了满脸的泪水。

  私立帝梦医院,抢救室

  “这位先生,抢救室您是不能进去的。”见顾煜成要进去,这位医生急忙拦了下来。

  顾志城似是失去了理智,只是在一个劲地疯喊着:“为什么,你们的人是我太太,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先生,您先冷静冷静,我们都知道里面的人是您太太,我们也非常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是您的太太现在失血过多,还请您在这安静等待片刻。”说罢,医生也不管顾志城,直接推开了他的手朝急救室快步跑了过去。

  顾志城后退了几步,摔坐在地,他不敢相信,哭哭啼啼:“不……这……这不可能的,医生明……明明说过还有至少1年的时间的。”

  “Surprise,妈妈你看,我和煜成给你把……蛋糕……买……回来了。”顾默眉开眼笑地走进客厅,却看见了满屋的狼藉和地上的一大摊血。

  “这是怎么了。”顾煜成吓坐在地,双手捂着唇,颤颤巍巍地说道。

  顾默咽了咽口水,保持住镇定,转身蹲下,捂住顾煜成的双眸,尽量用着柔和的声音,可他的眼眸之中的那缕害怕还是出卖了他:“煜成不怕,有哥在呢。”

  “嗯,哥哥,爸和妈去哪儿了。”

  顾默把顾煜成扶着站起来,领着他朝花园走去:“你先坐会,哥给爸打个电话。”

  顾煜成怕顾默担心,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哥,开免提。”

  顾默找出了顾志城的电话打了过去,第一次没有接通,第二次也没有,直到第三次顾志城才接通了电话,顾默见电话一接通,赶忙问:“喂,爸,你和妈呢?”

  电话那头传来了顾志城沙哑且无力的声音:“你们来帝梦医院。”

  顾默手上的手机哗的一下落在了地上,另一边的蛋糕也落下了,蛋糕瞬间被砸得粉碎。

  顾默顾不了这么多了,连手机也没捡起,拉着顾煜成就跑:“煜成,快跟我走,去帝梦!”

  开了免提,顾煜成自然也听见了这段对话,便也是着急忙慌跟着顾默跑到了地下车库。

  顾默喘着大气:“叶……叶管家,快送我们去帝梦医院。”

  见俩人都是一脸不安的样子,叶管家叶赶紧上了车,开往了帝梦医院。

  急救室

  “爸,妈……妈她怎么了?!”顾默跑过去蹲在地上,问道。

  顾志城抬头望了眼兄弟二人,强忍着泪水:“你们妈妈她,在1年前得了,癌症晚期。”

  握着顾志城的手送开来,顾默往后一倒,瘫坐在地,他局促、张口结舌:“爸……爸爸,你在骗我的,对……对不对?”

  顾志城低着头没有说话,默然否定。

  顾默的心脏像是被人给一刀一刀刮了下来,他只是觉得好疼、好疼,连呼吸时都疼的要命:“为什么,不告诉我。”

  见顾默这个样子,顾志城想上前去安慰他,可腿始终不受他控制,一动也不动:“你妈妈她,怕你们担心,不让说。”

  顾默的眼眸渐渐变得湿润,泪水蓄满在他的眼眶之中,让他看见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声音离他那么近,可又仿佛理他那么远。

  顾煜成冲上去跪在顾志城的面前,上手握住他的手,他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是那么的轻飘飘:“爸爸,妈她一定会抢救好的,对吧?”

  顾志城抽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我们总要抱有希望。”

  爸也不敢确定吗?顾煜成内心想着,一颗颗泪水顺着脸颊流过。

  五个小时后

  见门被打开,父子三人都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问着:“医生,我太太怎么样了?”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医生遗憾地望向他们:“抱歉,我们尽力了,还请各位节哀,跟这位女士道个别吧,她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语毕,医生侧开了身子。

  纪颜琳缓缓地被推了出来,除了头之外的全身都被白布单遮了起来,将她推到了父子三人面前,全部医生都退了出去,给他们留下了空间。

  顾志城看着纪颜琳那苍白的脸与嘴唇,不忍直视撇过了头,眼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

  顾默跪在地上,握住了纪颜琳的手,泪如雨下:“妈,您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和煜成说呢?”

  纪颜琳扯出一丝微笑,扭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告诉了你们,让你们整日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吗。”

  顾默只是觉得生气,纪颜琳在为他们着想,可他并不希望,他也想替纪颜琳负担:“妈,您能不能挺……挺住,这家医院治……治不好您,只能说明能力不行,我们换……换一家世界上最好的医院给你治,一……一定能……能治好的。”

  纪颜琳忽然喷出了一口血,吐在了顾默身上,将顾默身上的白衬衫染成了红色。

  “妈!”顾默和顾煜成同时叫到。

  纪颜琳望向一旁的顾志城:“阿城,我走了不要伤心哦,照顾好,阿肆还有……煜成。”

  顾志城抿紧了唇,握紧的拳头渗出血来,一滴接着一滴落在了地上。

  “妈!”顾默大惊失色喊出了一声,他哀求道:“妈,求求您,不……不要闭眼,再……再坚持一会儿,一……一定会好……好起来的。”说罢,顾默有跪着爬向了顾志城,拉着顾志城裤子,哽咽道:“爸……爸,您快联……联系医院啊,您快啊,再……再晚就来不及了啊,爸!”

  “阿肆,过来。”纪颜琳叫着顾默的小名。

  顾默又爬回了纪颜琳的面前。

  纪颜琳笑着看着顾煜成说:“煜成,你也来,让妈妈最后再看你一眼。”

  顾煜成的眸里漆黑一片,泪痕满面,听见纪颜琳叫自己,他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纪颜琳拉着顾默和顾煜成各的一只手,重放在一起:“煜成,记得听哥哥还有爸爸的话,不要太过任性了哦。”

  “还有,默儿,照……照顾好弟……弟弟。”纪颜琳似乎是想再摸一摸顾默的头,但悬在那半空中的手突然落了下来。

  “滴”

  生命检测仪的数据极速下降,直至,为0!

  “妈!”顾默尖叫了声,他哭天喊地,一整个人抱住了纪颜琳:“妈,您才答应过我的,会挺住的,妈,妈!”

  顾志城回头了,尽管痛不欲生,但还是说着:“煜成,先带你哥回去。”

  顾煜成双目无神的看着顾志城:“好,爸。”说罢,顾志城过去拉住了顾默,“哥,我们……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顾默甩开了顾煜成的手,双眼通红,怒道:“不,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要在这,陪着妈!”

  顾志城从背后往顾默的颈窝处拍了下,让顾默倒在地上之前接住了他:“煜成,来,接过你哥,然后你们都给我回去,什么都不要多想,然后好好休息。”

  顾煜成讪讪地答应了,接过顾默,就往外走,再也没再多说什么话。

  见兄弟二人走后,顾志城颤抖着将白布把纪颜琳的头给遮住,打通了电话,开始操办起丧事。

  2049年4月28日,晚上11点28分,纪颜琳因癌症而病逝,死在了她34岁生日的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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