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得知真相后,对素锦本就存有的嫌恶更添刻骨恨意,几乎要按捺不住弑杀之心。可素锦身份特殊 —— 她是素锦族仅存的遗孤。七万年前那场惨烈大战,素锦一族全员殉难,唯余她一人。天君感念其族人功绩,封她为昭仁公主,如今更是亲封的天君侧妃,动她便是拂了天君的颜面,更会寒了四海八荒对天族的敬畏之心。
素锦自幼便对夜华情根深种,那日得了铜镜,见镜中桃夭与夜华亲近,妒火中烧,恨不能将那凡人挫骨扬灰。是以她第一时间便禀明天君,将桃夭强带上了天宫。
昭华宫的日子寂寥得可怕。桃夭住了几日,除了送饭的仙娥,再没见过第二个人。她也不吵不闹,每日吃过饭,便独自缩在角落,心里像是塞了团乱麻。她想知道夜华的伤势如何了,毕竟是为了救她才伤的;可又怨他,怨他将身份瞒得这样紧,让她像个傻子似的,在凡间做着与他相守一生的梦。她想见他,又怕见他,那份矛盾拉扯着心,疼得厉害。
另一边,夜华的伤势总算好得差不多了。天君带着素锦来了长海水宫,看着病榻上清减不少的孙儿,眉头拧得紧紧的:“夜华,你和那凡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华早想好了说辞,声音平静无波:“孙儿前些日子大战金猊兽,不慎受了伤,是那凡人救了孙儿。孙儿怕沾染凡间因果,便娶了她,权当还了这份救命之恩。凡人寿命不过百年,于孙儿而言,不过短短三月光阴,是以没敢惊动天君。”
天君哪里肯信,却也没再追问,只沉声道:“夜华,你早已订亲,天宫正妃之位,只能是十里桃林的桃夭上仙。” 夜华垂眸,默默点了点头。
素锦在一旁假惺惺地开口:“太子殿下若是实在喜欢,不如就让她做个太子侧妃吧?” 天君闻言,厉声喝斥:“一个凡人,也配当太子侧妃?简直胡闹!”
夜华趁机道:“天君,既如此,不如就让她回凡间去吧。一个凡人在天宫,终究多有不便。” 天君摆了摆手:“她既是你的救命恩人,便先在天宫住着。若是放她回了凡间,再勾引他人,岂不是坏了你的名声?”
“再勾引他人”—— 天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夜华心里。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却被自己的亲人如此轻贱侮辱,他却连反驳一句都不能。喉间猛地涌上一阵腥甜,夜华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血吐出来。一旁的连宋看出他神色不对,悄悄走到他身后,不动声色地渡了些法力过去。夜华侧头,对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好不容易能下床走动,夜华便急着赶回了天宫。而被关在昭华宫的桃夭,也被带到了乐胥娘娘的宫殿。
再次见到夜华,桃夭的心猛地一缩。他比在凡间时清瘦了太多,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倦意,身上隐隐飘来的血腥味,让她鼻子一酸。可没等她回神,乐胥娘娘冰冷的声音便砸了过来:“放肆!以你的身份,该行什么礼,还要本宫教你吗?”
桃夭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到了天宫,就得守天宫的规矩。她抬眼看向夜华,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嘲弄,然后缓缓屈膝,跪下叩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安宁,叩见太子殿下。”
夜华看懂了那眼神里的疏离与讥讽,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
后来,夜华将桃夭带到了一览芳华,嘱咐自己最亲信的侍女好生照看。待到殿内只剩两人时,桃夭抬眸看向夜华,眼底没了方才的嘲弄,只剩一片淡漠:“安宁恳请太子殿下,放安宁回凡间。”
夜华愣住了。他想过她会哭,会闹,会质问,会怨他骗了她,却唯独没想过,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要离开他。巨大的恐慌与悲痛瞬间攫住了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吐了出来。
见他吐血,桃夭终究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下意识地冲上前扶住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你怎么样?”
夜华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担忧,心头稍稍慰藉。他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有些虚弱,却异常坚定:“我没事。安宁,现在不能送你出天宫,天君不会允的,一旦离开,他会杀了你的。”
桃夭皱紧眉头,挣开他的手:“夜华,你是天族太子,我是凡间凡人,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我不敢妄想高攀,我们…… 和离吧。”
夜华猛地攥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可能!你永远都是我夜华的妻子,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桃夭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夜华,你明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天规,隔着仙凡之别,隔着你早已定下的婚约,当初…… 又何必来招惹我?”
夜华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是啊,是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他想,就能护她周全,却没想过,天族的规矩,天君的威严,从来都不是他能轻易撼动的。可让他放弃她?绝无可能!
心思翻涌间,本就虚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