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望着夜华唇边再度溢出的血迹,那抹刺目的红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心口。终究是狠不下心,她别过脸轻声道:“和离之事暂且不提,只是这阵子我想独自静一静,你…… 先走吧。”
夜华喉间的话语滚了几滚,终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拖着灌了铅似的身躯,一步一沉地退出一览芳华。门扉合上的刹那,桃夭方才强忍的泪珠子终于砸落,砸在青玉地砖上洇出细碎的湿痕。她扶着廊柱滑坐下来,指尖冰凉 —— 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走?再见面会是何种光景?逃离的念头如藤蔓疯长,她想念凡间茅草屋的炊烟,想念无拘无束的清风。
夜华踉跄着寻到连宋时,唇边的血迹还未拭净。连宋刚执起白玉酒壶,见他这副模样惊得手一抖:“怎的弄成这样?” 夜华猛地攥住他衣袖,素来沉稳的声线竟带了丝颤抖:“三叔,安宁不肯原谅我,她不愿见我了。”
连宋望着他眼底翻涌的绝望,重重叹了口气。谁曾想那般周密的计划,竟会在最后一步崩塌。如今唯有设法转移天宫诸人的视线,让桃夭淡出众人耳目,方能护她周全。夜华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必须尽快料理好积压的政务,若再被天君抓到把柄,只会将安宁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派去照料桃夭的奈奈,原是凡间修行的小仙,当年蒙夜华救命之恩,故而忠心耿耿。有她在,夜华方能稍稍安心。只是桃夭在一览芳华的日子,看似清静得只剩下吃喝睡,心湖却总被无形的石子搅得波澜不止。奈奈温言软语劝了又劝,终究抚不平她眉宇间的郁结。她归心似箭,恨不能即刻踏碎云层飞回凡间。却不知每夜她沉沉睡去后,总有一道玄色身影悄然而至,在床前静立至天明,待奈奈叩门时才旋身隐入晨曦。
这日桃夭正用早膳,青瓷碗里的莲子羹还冒着热气,奈奈却一脸难色地进来:“姑娘,素锦天妃前来探望。” 桃夭执勺的手一顿,眉峰微蹙。奈奈忙低声解释其身份,桃夭虽不喜与天宫诸人应酬,却也知晓东道主的礼数,只得让奈奈撤了膳食,略整衣袍去往外厅。
见了素锦,桃夭依着天宫规矩曲身行礼:“安宁见过素锦娘娘。” 素锦连忙虚扶一把,指尖划过她衣袖时,目光在她脸上流转片刻,笑语盈盈:“快起快起,听闻太子殿中添了位新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位倾城的姑娘。”
桃夭垂着眼帘,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只觉莫名:“娘娘谬赞,安宁愧不敢当。”
素锦却似没听见般,自顾自说道:“今日来是想邀你去上清法会。既入了天宫,总得知晓些天族的规矩,这法会但凡有阶品的都得去呢。”
桃夭抬眼婉拒:“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我早晚要回凡间去,这天宫诸事,大约与我不相干的。”
素锦闻言,竟掏出手帕捂着眼角,泪珠儿顺着脸颊滚落:“我就知道,安宁是瞧不上我这薄面。”
桃夭越发困惑,蹙眉道:“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今日才是初见,素无恩怨,我怎会瞧不上您?实在是莫名其妙。”
素锦没料到她如此直白,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坚决取代 —— 今日定要将她带去法会,否则后续的计划便无从施展。软的不行,只能搬出杀手锏。
“安宁,” 素锦收了泪容,语气添了几分郑重,“我今日来请你,原是奉了乐胥娘娘的旨意。”
桃夭心头一震,越发觉得蹊跷。乐胥娘娘素来不喜她,怎会突然有此吩咐?但旨意难违,她沉默片刻,终是应道:“既如此,烦请娘娘稍候,我换件衣裳便来。” 素锦见她松口,面上顿时漾起笑意,端坐在椅上不再多言。
去往上清境的路上,桃夭始终与素锦保持着距离,只让奈奈陪着,远远跟在那抹华丽的身影之后,如同一株误入繁花丛的幽兰,带着疏离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