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在凡间已流连多日。除了斩杀为祸的妖兽,其余时光便尽数用来游历 —— 她渐渐发现,凡间的山川湖海、市井烟火,竟有许多不输给十里桃林的意趣。
这日她行至一处小镇,尚未踏入镇口,便觉妖气如浓雾般弥漫。这般厚重的妖气,绝非寻常妖兽所能散发,至少已是开了灵智的精怪。循着妖气溯源,她走进一片苍郁的树林,只见林间正有一场激战。那妖兽生得狮首虎身,尾似巨蟒,竟是十大妖兽中以凶猛著称的辟邪。与它缠斗的是一名白衣男子,剑势虽凌厉,却已显颓态,肩头渗出血迹,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桃夭不及细想,祭出腰间玉笛「闻歌」。笛身流转着淡粉色光晕,随着她指尖诀印翻动,化作一道凌厉的仙光直逼辟邪。靠近时她才看清,那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昆仑虚时的九师兄令羽。
令羽见到她,亦是满脸震惊,脱口唤道:「司清?」
桃夭心中微讶 —— 自己如今已是女儿身,师兄竟还能认出。但此刻显然不是叙旧的时机,辟邪绝非易与之辈,便是她亲自对上,也未必能讨得便宜。
辟邪本就被令羽缠得心烦,见又来个看不出修为深浅的女仙,怒火更盛。只是它也知晓久战不利,眼珠一转,竟转攻为守,趁着两人不备,化作一道黑烟遁得无影无踪。
桃夭正欲追去,身后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回头一看,令羽已力竭昏迷,她无奈,只得先放弃追敌,扶着他寻了处客栈疗伤。
看着榻上昏迷的令羽,桃夭指尖凝出淡绿色的树灵之力,轻轻覆在他的伤口上。那灵力温润柔和,不过片刻,令羽便缓缓睁开了眼。他望着眼前的桃夭,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迟疑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袖,仿佛在确认眼前人是否真实。
桃夭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浅声道:「九师兄,不过七万年未见,你怎么反倒变傻了?」
令羽猛地坐起身,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惶:「你…… 你真是十八师弟?可你怎么会是女子?」
桃夭知道瞒不住,便将自己树灵化形、后遇变故转为女身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白浅与墨渊的关联。令羽见她不愿多提,也知趣地没有追问。
「九师兄怎么会在此地?」桃夭问道。
令羽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七万年前,你与十七师弟带走师傅的仙体后,昆仑虚便散了。没了师傅坐镇,大家也觉得再守下去无益,便各自散了。我本是孤儿,蒙师傅收养才得以入道,天下之大,竟无处可去。这些年便四处游荡,累了就去各位师兄弟的府邸歇上几日,不知不觉,竟也过了七万年。」
桃夭听得怔然,她从没想过,自己与浅浅离开后,昆仑虚竟会是这般光景。她只顾着唏嘘,却没注意到,令羽望着她的眼神里,藏着七万年未曾消减的温柔,那温柔里,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令羽也未曾想过,自己朝思暮想了七万年的小师弟,会以这般模样突然出现。女儿身的她,眉眼间依稀有当年的影子,却更添了几分清丽温婉,让他心湖泛起从未有过的涟漪。
「不如,我与你一同游历?」令羽犹豫片刻,终是说出了口。
桃夭没有拒绝。一来她确实不放心令羽独自行动 —— 他如今仍是上仙修为,遇上厉害的妖兽难免凶险;二来有位旧识相伴,旅途也不至于太过孤寂。
此后百余年,桃夭与令羽相伴游历四海八荒。令羽的心思,桃夭渐渐看透了。只是她心中清明,自己与他绝无可能 —— 她身有婚约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她对令羽从来只有师兄妹的敬重与依赖,从未有过儿女情长的心动。
令羽也懂她的心意,那份情愫便始终藏在心底,从不宣之于口。他只愿陪在她身边,看她笑,护她安,便已足够。
两人心照不宣,依旧如从前般相处。这日,令羽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忽然道:「我们去昆仑虚看看吧?」
桃夭点头应允。她确实有太久太久,没回过那个承载了她数万年光阴的地方了。
再次踏上昆仑虚的土地,桃夭心中五味杂陈。没了墨渊的龙气庇佑,这里早已没了往日的仙山气象,草木凋零,灵气稀薄,与寻常山岳无异。若非当年叠风临走前设下的结界,恐怕早已被凡人侵占。
她与令羽并肩走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断壁残垣,一时都沉默不语。就在这时,一道磅礴的仙气骤然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昆仑虚上空,那气息厚重威严,绝非普通仙者所能拥有。
桃夭与令羽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 这时候,会是谁来这荒芜的昆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