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绝

在舟离去后的几天里，落曦常常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目光落在棋盘上。她伸出小手，将棋子一颗颗拾起又放下，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可就算没收拾整齐，也不会再有人站在她身后絮絮叨叨了。

“好了，生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以后见得多了去了。”恒站在一旁，声音尽量平稳，但语气里还是透出一丝无奈。她低头坐着，小脚丫悬在台阶边缘轻轻晃荡，脑袋垂得很低，连头发都遮住了脸。“……”她没有回应，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地面。

恒瞅了瞅她的侧脸，叹了口气，识趣地闭上了嘴。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星星与月亮开始点缀漆黑的天穹，连一片云都没有飘过月亮身旁。

“不饿吗？伤心归伤心，总要吃点东西吧？”恒再次开口，声音柔和了些许。落曦偏过头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却依旧没有动弹。最后，她只是从怀里掏出几块以前舟买的点心，随便垫了几口。桃花酥含在嘴里，甜味渐渐散开，可她却不敢多吃——以前有师父做饭，从来不用担心吃的穿的；现在嘛……这成了个问题。

她不会做饭，这件事也让恒头疼不已。“……害，希望你以后别变成他那么不靠谱的师父啊→_→”那个活了八百多年的少女低声嘟囔了一句。

在变故到来之前，舟曾经托付过恒一件事。

那片花海中，他的身影显得比往日更加单薄，不知是因为借寿的缘故，还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看着花丛间的小女孩，嘴角微微勾起，却带着几分隐秘的悲伤。

“恒，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舟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谁一般。恒明知他要说的是什么，却故意装作不懂，“什么事？”

舟的目光扫向落曦，红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多了一丝不舍。“小曦啊……就拜托你了。我恐怕……嗯，后天吧，大概是后天。”他说完，朝招手的落曦走去，脚步缓慢而沉重。恒默默伫立原地，算是一种默认的答应。

变故来临的前一晚，落曦记得格外清楚——师父坐在自己床边，久久不肯离开。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却又有些颤抖，直到深夜才悄然退去。

她隐约记得自己有个师娘，可后来不知为何再也没有见过。或许是因为太忙了吧？她这么想着。

“喏，小曦。”某一天，舟一边喝茶，一边把一把做工精致的单手剑推向她面前。“嗯？”小女孩歪着头疑惑地望过去。“给你了。”舟淡然说道。

自那天起，落曦便察觉到师父似乎总是郁郁寡欢，每天都在发呆，好像惦记着什么似的。

她十二岁那年的夜晚，终于明白了答案。

在那片花海深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坟墓。坟中只有一堆白骨，还有一些做工上乘的兵器。落曦念出墓碑上的名字：“末悠然……”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些许模糊的画面。那不是自己的师娘吗？

最终，她将师娘和师父一起埋葬在那里，还把那把剑也放了进去。这大概就是师父为师娘打造的礼物吧……虽然自己学过一些剑法，但拿走它总觉得不太合适。

深夜，落曦赖在花海里，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地上脏，别躺着。”恒嘴上这么劝着，却没有真的采取行动，只是随口说了两句。

可对方始终没有回应。“落曦？”恒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回头一看，小孩已经蜷缩在花丛中睡着了，模样竟与当初初遇时如出一辙。

“……”恒愣了一下，随后轻轻叹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鬼魂本不该有温度，但她抱着落曦时，却莫名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照顾小孩子这种事情，恒还是第一次经历。

想到未来的日子可能会更难熬，她不禁又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缓缓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