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瞳（一）

残阳如血，斜斜洒落，荒芜小院里的老树筛下满地碎金，将倚在垣墙下的淑馨笼在斑驳的光影里，一本泛黄的古卷摊在膝头，泛黄发黑的书页看起来一碰即碎，而上面晦涩难懂的文字，更是令她眉头紧锁，一整个下午都未曾得到片刻舒展。

可这本古籍是她于藏书阁寻了半日才偶然发现的医著，上面所记，皆是现世少有，隐匿民间的偏方，对于深患重疾，始终不得医治的她来说，许是救命之物，纵使难读，也得尝试一番。

沉浸之余，竟不觉头顶枝叶簌簌乱颤，直到一阵清甜虞美人花香席卷入鼻，她才猛然发觉身旁竟多了一人。

不等她呼唤，来人却先知般伸手掩住她唇，指尖温凉。

“嘘，我不是贼人，姑娘莫怕。”

淑馨自然知晓她并非小贼，光是那一身绣金蝶恋花襦裙华便大可以彰显其富贵人家的身份。只是这人竟有着一双不同常人的绛紫眼眸，再衬着满头灿烂如初阳的淡金发丝，比画本里的西域仙子还要夺目，不禁惊讶于世间竟还有这般好看的人物。

她正要颔首应允，忽闻那姑娘脆声道：“嗯？湖蓝色的头发？好好看！”

淑馨霎时红了脸，慌乱合拢膝头古书。

不错，她确实有着一头与常人迥异的发色，可人人都唤作是绿，觉得是妖魅附身，很不吉利，再加上天生患疾，似乎更是验证了这一点，因此家里人自小就不敢轻易放她外出，生怕自己把病传染给人，而她也深知那些人怕着什么，故而也十分自觉地不踏入市井，每日只在这荒废了的小院中游荡。

可今日这人，不仅生的奇异，说话也格外独特，人人唤作的绿，到了她口中，却变作了湖蓝，还觉得好看。

一开始她以为不过是对方害怕自己叫人而赶忙找来的借口讨好，但看清那双紫晶般的眼眸里尽是赞赏的星光，她还是忍不住地否定了这个解释。

想到这，一向听惯了那些难听流言的淑馨，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了一句只关于她的夸赞，本就微红的脸颊此刻更是红得彻底，几乎快要换个肤色

“诶？你的脸怎么越来越红了？不会是被我夸害羞了吧？”

淑馨一听，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赶忙用书遮着脸，偏过头细若蚊声道：“你别看…吓人……”

谁知那金发姑娘可是一点不见外，自来熟地摁下淑馨的腕，还偏过头非要跟人家对视：“哪里吓人了？明明很可爱呀。”

听语气，似乎觉得很莫名其妙。

淑馨觉得再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欲要发作，墙外却忽然传来两位女子的声音。

“唉，小姐怎么老是逃宴，总给老爷添不高兴。”

“还是快把小姐找到要紧，要真出个什么不是，可是我们的责任。”

“哎，你说小姐老爱去些偏僻地儿藏着，她会不会就在这院子里？”

“有可能，看看吧。”

墙外的对话刚一结束，淑馨便只觉得自己衣摆被人死死地拽住，甩都甩不开的那种。

低头一看，那双好看的紫眸全是可怜与哀求。

“好姐姐，你帮我赶走一下门外的两人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不想就这么被抓回去。”

淑馨本能地想拒绝，却不想门外已经传来了叩门声，还询问着里边有没有人，在一股强大推力的作用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开了门，顺势回头一看，身后的人早没了影。

叩门的一眼看得出是两个仆人，而且衣着不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那两人一见开门的竟是个和她们自己小姐年龄相仿，却是一头绿发的女孩，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眼里尽是退缩之意。

“有什么事吗？”

淑馨见对面两人迟迟不发话，索性开口问道，却将两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一人这才迟迟表明来意：“呃，姑娘，你有没有见过我们家小姐，跟你差不多大，不过是金色头发，衣服是件绣金襦裙。”

淑馨假装着细细回忆，最后却摇头说道：“今日我一直待在这个院里，不曾见过什么金发姑娘路过。”

那人欲要再问，却被另一人打断，一边推着对方离开一边假笑着摇手道：“呃谢谢姑娘啊，那可能我们家小姐确实没来过此地，冒昧打扰，不要介意，我们先走了啊。”

淑馨木然，目送着那两道如避蛇蝎般的背影，心底却是波澜不惊。

这才是正常人见到她该有的样子，惊讶，害怕，然后嫌弃。

哪来的什么好看。

合上门，墙外再次传来那两人的交谈声，和那些人一样，不大不小，刚好能听见。

“你怎么不问清楚就走了，万一小姐就在里边呢？”

“还问呢？小姐就算真来这里了，见到这孩子估计也早跑了，怎么可能在这晦气地儿！”

“听你这话，你认识那孩子？”

“整个长安，这绿头发不就那一个？淑家最小的那个妹妹，传闻一生下来就被妖魅附体，长得一头绿发，而且身患绝症，活不过三十！”

“绿头发？我怎么感觉她的头发不像是绿色？”

“你管她呢！这么多人都说是绿，那就是绿呗，你现在该担心担心你自己会不会被她给传染，小心得那不治之症！”

“啊，这么吓人的吗？那我得回去好好看看了！”

………

交谈声渐远，淑馨回身对着亭子边喊了一声，她们口中的“小姐”顿时从一丛杂草中间蹦出，一把握住她的手。

“嘻嘻，多谢姐姐救命之恩，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帮我的！”

淑馨并没有理会对方的亲热，收回手整理起今日从藏书阁借来的古籍，漠然道：“你还是快回去吧，你父亲既然邀你去参加宴会，想必是有重要之事，不要寒了他老人家的心。”

听了这话，那“小姐”嘟起嘴踹着脚边的石子，不满地抱怨道：“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想炫耀炫耀自己有这么一个音律舞蹈都这么完美的女儿……”

“我倒是羡慕你还有人愿意带着你去见见世面，不像我，井底之蛙。”

“什么意思？”伊瞳有些不解。

此时淑馨已把书磊成一摞，抱起书便要往外走：“没什么，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紧走吧，对了，千万别跟人说在这里见过一个绿头发的人，免得引人生疑，若是生了病，我可担不起责。”

“绿头发？哪有绿头发？”伊瞳四处张望着，以为还有第三人，待她反应过来，人早没了影，再回味方才的话，才觉得那人的语气和先前大不一样，带着些揶揄和刻薄，不禁有些郁闷：“哼，不就是生病嘛，反正都已经生了个讨厌的病，还怕多这一个？咳咳……奇怪，刚刚跟她呆一块的时候我怎么没咳……”

………

萍水相逢，淑馨只当是枯燥岁月偶然破开的水花，并不留恋，一切如常。

只是没想到几日过后，父亲罕见地传见，一直以来她都是家族里的小透明，有什么风光之事也都是哥哥姐姐们露面，从不带她，此次传见，许是又和往常一样家里来了贵客，想见一见家中姊妹。

她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半分高兴，因为按往常的惯例，她一露面，贵客难堪，然后自己匆忙下台，彼此安好。

于是淑馨不禁放快了脚步，只想快些结束，而前边引路的丫鬟也有趣，自己一加速，她也跟着放快了走，生怕挨得太近，染了什么脏东西。

就这样“一追一赶”下，淑馨很快到了父亲专门待客的大堂里，奇怪的是，这一次并没有出现一家子聊得其乐融融，却因为自己的到来忽然鸦雀无声的场景，许是今天自己来得太早了，哥哥姐姐们都还未到。

于是简单的请安之后，她就自觉退到了大堂里最靠外门的偏僻处，以便早退。

而堂上的父亲也习以为常，转头望向了身边的客人问道：“你们家小姐要寻的人可是她？”

那位女子细细打量了一番淑馨，眼底竟没有如预料般的难堪，反倒满意地点了点头：“应该是了，只是不知府上千金闺名如何？”

淑馨应时开口：“小女淑馨，家中行四，是府里最年幼的孩儿。”

那女子再次笑着点头，道：“前几日我们小姐似乎与你在一院中偶遇嬉游，可有此事？””

淑馨想了想，才点头道：“前几日确实有一金发姑娘误入西苑遇见了我，但只是简单的交谈便分开了，并未一起玩耍。”

话音刚落，父亲脸上竟带了一抹愠怒，喝道：“竟有这事？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和她有过亲密碰触？”

淑馨没由来的害怕，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那位女子帮忙解了场：“贵府千金与我家小姐年岁相仿，都还是总角之年的孩童。小儿女家在园中偶然邂逅，一时嬉戏投契，也是天性使然，大人莫要动气。”

淑父一时为难，叹了口气道：“尔府有所不知，我这女儿天生宿疾，无法医治，我极少让她露面，正是恐有沾染之虞。”

听了这话，女子脸上果不其然地露出一抹难堪与犹豫，指尖绞着帕子思索许久，才缓缓道：“小姐…确实不曾与我提及此事，只是近日她咳症愈发沉重，连带着肝火也亢盛起来，性情不免有些…烦躁易怒，吵着要见府上四小姐，这才派我前来请托。”

淑父也有些为难，深思熟虑后才应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跟你走上一遭，莫要过多接触。”

说完，又对着一旁被晾了许久的淑馨嘱咐道：“你去了，自行掂量，切勿与我惹事！”

淑馨应了声“是”，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便随着那女子去了。

一路上，周遭人遇见她也都无不避之唯恐不及，但淑馨只注意着那些恢宏大气的亭台楼阁，只觉得那位金发姑娘的家里，一定比自己厉害许多倍，不然一个请托的人怎么会让父亲这般重视。

期间那女子虽也不想与她过多接触，但还是问了她许多话，听她说，她们是伊府的人，小姐名为伊瞳，是家里的独苗，还是老来得女，因此全府上下都十分宠她，而她当了小姐这么多年的贴身丫鬟，从不见小姐有什么玩伴，一是她们家世显赫许多同龄人都是敬而畏之，二则是因为小姐外表看起来较为冷淡，不好相处。

而淑馨是她第一个见到让她们小姐如此上心之人，故而十分好奇是哪一点吸引了她。

淑馨一边道不知，一边暗自纳闷，那日她们家小姐的性子也不像是那种高贵冷淡的模样，莫非真是自己把什么妖魅传给了她才引得如此。

才到府上大门，便听见里边响亮的咳嗽，那丫鬟只是扣了两下门环，大门便“哗”地一下敞开，而开门者也并非下人，竟是她们小姐亲自来的。

那最有辨识度的紫眸和金发依旧如此，只是今日她换上了一身素装却还是难掩其风华。

只瞧了一眼，淑馨双手便被人亲热地握住，似是相见恨晚：“姐姐！你再不来，我心肝儿都快咳出来了！咳咳……”

淑馨又一次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身旁那位面色难堪的丫鬟，不自觉地想推脱掉那握住的手：“你咳不咳——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谁知那手握得更紧，她们家小姐还往前一步，两人几乎快要贴上。

“因为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我的咳嗽才会好许多呀！”

见两人的接触越发亲密，那位丫鬟也开始有些担忧，劝阻道：“小姐，您还是莫要太过亲热，小心……”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但伊瞳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蹙眉十分不悦：“小心什么？阿云你怎么也变得这样了？哪有这么多说染就染的病，你和我呆这么久也不见你咳过啊，你先退下。”

说完便拉着淑馨进了门，而那丫鬟心知劝不动，也只好作罢，自觉合了门在外候着。

进去后，淑馨注意到地上横着把木枪，便有些惊讶，不禁问道：“你还会武？”

这话完全是脱口而出，倒也奇怪，以她往常的性子，跟不是很熟的人相处时纵使心中话语再多，她也能硬生生憋到肚子里，既是害羞，也是害怕，怕说错了话惹恼了人，可跟这人在一起，她脑子里本能的那道警戒莫名消失，说白了那是一种没由来的亲切，是她对除祖母外的其他人从未有过的感觉。

伊瞳瞥了眼那枪，笑嘻嘻地回道：“不会，只是瞎晃悠两下，等我再大些就让爹爹请人教我。”

淑馨更是不解，见四周没人，甚至直言不讳起来：“你叫伊瞳吧？我听说过你，算是长安城里小有名气的人了，自幼精通音律舞曲，年幼之时便可与那些乐师媲美，既然都已经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想着习武呢？”

伊瞳眨巴了下眼，十分认真道：“其实那些于我来说并不难，但我觉得如果一生都只被困于这些印象的桎梏也太局限了，因此我很想打破他人对我的刻有观念，我觉得女子习武就很不错，这还是邻家姓千的那位给了我启发。”

“这样吗……那你也太完美了…”

“哎呀世间哪有那么多完美，你想想，如果真有一个完美的人，我去夸她完美，可她若是承认似乎显得不够谦逊，可若是不承认似乎又显得不够自信，那她到底是完美还是不完美呢？”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伊瞳哈哈一笑，随即又忽然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蹙眉道：“哎呀跟你扯远了，今日找你可不是为了这事，走，咱们进屋！”

进了屋，看见周遭的装饰之后，淑馨又不禁暗道了一声大气，但她也注意到屋里充斥着一股极浓的药香，闻起来像是几味药混杂，又不禁问道：“你的咳嗽这么严重？从何时开始的？”

伊瞳正要说那正事，却被淑馨忽然这么一扰，忘了，自然应道：“从我小时候就有了，一直咳到现在，很难受，看了许多大夫也没治好，但我最近发现些古怪，貌似我跟你一呆一块，我的咳嗽就好了。”

说完伊瞳又忍不住往淑馨身上贴去，还特意嗅了嗅她脖颈，那模样活脱脱地似只小猫。

“你身上好香啊，一股月桂花的味道，哎，我听说月桂花也能止咳，是不是因为这个啊……嗯不对，我屋里熏香里也有月桂花，以前怎么也不见得有用……”

伊瞳在怀里自顾自地说着，殊不知作为“受害人”的淑馨此刻已害羞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只觉得浑身上下十分发麻，动弹不得。

见一旁的人许久没了声，伊瞳这才疑惑抬头，乍一看，那脸竟比那日红得还要深。

她担心下一秒人就要昏阙过去，赶忙脱了身，不好意思地笑道：“呃对不起啊，我第一次闻到这么喜欢的香味，一时没能注意到你的感受，你可千万别介意！”

而得以换气的淑馨终于从昏阙边缘缓了过来，几次深呼吸后方面色如常，又问了其许多症状，才颔首道：“我前几日阅览古籍，曾见到过一味治久咳的偏方，不知你可否愿意一试？”

闻言伊瞳犯了难，丧气道：“又喝药啊，我喝了这么多药都没好，实在不想喝了，你那偏方苦不苦呀，不苦我可以试试！”

淑馨无奈一笑：“良药苦口，哪来那么多的甜药给你喝，我觉得你作为你们家唯一的千金，那些大夫都未必敢给你下些猛药，才引得你咳疾渐重，难以医治，你若不怕，可斗胆一试那本书里的药剂。”

伊瞳虽觉得有理，但还是有些为难，声音都小了许多：“那万一……那偏方给我治死了咋办？”

闻言，淑馨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也只是觉得伊瞳都症状与古籍里的记载相似，至于是否真的相符，也不从得知，更何况里边更有几味险药，稍有差错，或有性命之危。

一阵沉默后，伊瞳忽然拍案，摊手道：“罢了！这咳疾欺我太甚，你将那偏方使来，成不成，我一试便知！”

这一回轮到淑馨犯难，说什么也不愿把那方子交出，伊瞳没了法，便退一步道：“你且把方子递来，爹爹说过几日有一位一直游历四方的名医会回到长安，到那时会请他来为我一诊，到时候我将你那方子递与他看看，或许真能派上用场。”

淑馨也不扭捏，果断要来纸笔写下了方子，最后还特意将自己常年相伴，挂在脖颈的玉坠摘下一同递去。

伊瞳见这吊坠品相不凡，第一时间没敢收，反而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块吊坠是我祖母死前偷偷给我的，全家上下就她宠我，听她说这吊坠能驱邪祛病，有延寿之效，你这几日先将它带上，说不定有用，等病好了再还给我。”

伊瞳收了吊坠与纸，又不知从何处递来一道同样不凡的深红吊坠，坦言道：“既然是借，那便得有抵押，这是我从出生起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吊坠，暂且保管在你那吧。”

淑馨接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心弦，荡出一道说不出口的情感，殊不知，一旁的伊瞳亦有相同的感受。

两人皆是不明所以，但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伊瞳很快抛之脑后，拉起淑馨的手娇声道：“对了，我邀你来是想说前几日的事，我都调查清楚了，是那俩丫鬟乱嚼舌根，我已经好好批评过了，你可不要再生气了。”

淑馨听惯了那些话，自然不可能去在意这些，只是暗自惊讶于伊瞳的心思缜密，连自己那点不自觉的小情绪都能察觉到。

于是她假装失落，垂眸道：“可是我觉得她们说得对，绿色的头发，的确如妖魅附体。”

谁知此话一出，伊瞳当场就急了，摆手道：“那是他们嫉妒你有这么好看的头发，我跟你说啊，其实世间人和人之间看到的颜色是不一样的，你看见的是粉色，我看到的却是品红，你觉得是绿色，我偏偏就认为这是湖蓝，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你第一眼所看到的颜色，一定会和爱你之人所见一样！真的！这都是我在话本里读过的……”

伊瞳又忍不住地说了一大堆，或许是因为这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又或许其实她本来就不是世人所认为的高贵冷淡的样子，总之，直到她再一次不经意地瞥见淑馨脸上的那一抹绯红之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一时间，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

“呃，那个，我刚刚说的只是话本里的，嗯你知道的，尽信书不如不读书，那话本其实也未必说的全对……什么情情爱爱…其实朋友之间——”

“其实我家里也有铜镜，”淑馨忽然打断她，脸上红晕依旧，可那深邃的眸子里却染上了似笑非笑的味道。

“我第一眼看到的，也是湖蓝。”

作者拖更太久了写两篇

作者还有一篇差一点明天再发

作者这两篇是前面古代故事的一个小番外吧算是，反正写完了古代的就彻底完结了，不写了

作者再也不写了，一点都不好玩，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