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翔的葬礼办得很快，从确定死亡到送至殡仪馆，再到下葬，不过两天的时间。
他在病床上躺了太久，也昏迷了太久，徐三和徐四早已做好了准备，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活上的。
在这个家中，仍期盼着徐翔能够醒来的，大概仅剩巫芽一人。
徐三和徐四年纪大了，早已看清现实，只有成年不久的少女还保有幻想，幻想着早已枯萎的大树能够重获新生，再伸出翠绿的枝桠，轻轻拂过她的头顶。
巫芽一直觉得徐翔能好起来，即便是徐翔陷入了昏迷，她也只当对方是在休息，休息好了自然会醒来。
她每周末都会去医院探望徐翔，为他讲讲学校发生的事情，讲讲攒了一周的趣事。
然而，徐翔终究没能听到那些故事，也看不到她大学毕业了。
告别会这天来了不少人，徐家没什么亲戚，所以来的大多是哪都通高层，如董事长赵方旭，以及大区负责人廖忠。
这是巫芽离开暗堡后，第一次与廖忠相见，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
廖忠询问了她的情况，然后拍了拍她的头，告诉她要节哀顺变。
遗体告别时，所有人围在徐翔身边，按照司仪的指示鞠躬，送花，进行最后的告别。
巫芽早已哭得麻木，她看向站在身边的冯宝宝，发现对方的表情依然那般平静，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也没人能看懂。
冯宝宝永远保持着那副淡然的模样，正如徐翔父亲所描述的那般凉薄。或许在找回记忆之前，她永远不会流露出多余的表情。
告别仪式结束后，廖忠留下一句“有空来玩”，然后跟着赵方旭匆匆离开
送走亲朋好友后，徐三和徐四继续处理后续事宜，巫芽和冯宝宝则留在大厅中，等待他们归来。
巫芽坐在长椅上，看着身穿黑衣的陌生人们进进出出，轻轻按了按脑袋。
或许是因为这两天哭了太多，她感觉有一把看不见的锉刀，悬在自己的头颅上方，不停地磨擦着某根神经。
而那根神经也随之疯狂抽搐着，带动她的全部感官，牵连着眼皮都在跳动。
她不停地按摩着额头，终于缓解了几分。
冯宝宝坐在她身旁，面无表情地盯着大门，不知在想什么。
巫芽环顾四周，观察了周围人的位置后，低声询问：“姐，几十年的时光，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呢？你为什么能在山里等上几十年？”
“他们说会回来接我嘞。”冯宝宝回答。
“你看着周围的人去世，不会难过吗？”巫芽再次问道。
“死嘛，人都是要死的，我也会死。”
听了冯宝宝的话后，巫芽愣了愣，小拇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人都是要死的，徐三会死，徐四会死，巫芽会死，就算是冯宝宝，或许在漫长的时光后，也会死。
巫芽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无法接受而已。
“我接受不了。”巫芽垂下头，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我想看三哥和四哥斗嘴，想看你埋人，想听爸讲以前的故事。”
她还有很多遗憾，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她不想任何人离去。
“人嘛，就是这样子，没得办法。”冯宝宝轻声回答。
巫芽怔怔地看着她，总觉得说出这话的冯宝宝，与往日有些不同。
徐翔的后事很快便处理好，曾经如高山般巍峨的父亲，此时被装进小小的木盒中，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深坑里。
他留下的东西不多，除了回忆之外，只剩下一张黑白画面的照片，记录下他最后的相貌。
巫芽弯下腰，将花束放在墓碑前，随后直起身，垂着眼帘看着照片上笑得和蔼的男人，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站在身后的徐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自从那天过后，张楚岚一直没出现，他还躲在学校吗？”徐三问道。
“嗯，他说想好了会联系我们。”徐四点点头。
“没派人盯着吗？”徐三一愣，“他跑了怎么办？”
“不会的，张楚岚不会跑。”巫芽突然开口，“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来的。”
她的话音落下后，话题的主人公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张楚岚走到墓碑前，为徐翔点上三炷香，恭敬地插好。
“宝儿姐，一起回去吧。”他站在巫芽身边，背对着另三人说道，“你也好，徐爷说得也好，我爷爷说得也好，我都需要去验证。”
“我会留在你身边，我也想知道真相。”
听了他的话后，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巫芽微微勾了勾唇角。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楚岚能力不足，还得让宝宝帮他练练。”徐三说道。
“晓得了。”冯宝宝应了一声。
确定之后事宜后，四人同时转身，朝墓园大门走去，而站在墓碑前的巫芽却没有动。
“三哥，四哥，姐，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陪陪爸。”她轻声说道。
徐三看了徐四一眼，连忙开口：“芽芽，我在这儿陪你吧。”
“不用啦，三哥，你们还要安排罗天大醮的事情吧？”巫芽笑着摇摇头，“不用担心我，我就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回去。”
“行，注意安全，天黑前回家。”徐四说着，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嗯，我会的。”
张楚岚等人离开后，墓园内只剩下了巫芽一人。她站在墓碑前，盯着徐翔的照片，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小鸦，两年前你就曾断言，爸还能再撑两年，他果然只撑了两年。”她低声说道，“你好像知道很多，爸的事，姐姐的事，还有张楚岚的事，刚刚是你告诉我他会来。”
小鸦闻言笑了一声：“怎么会呢，心理医生不是说了嘛，我只是你分裂的精神，又怎能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呢？”
“是嘛，看来……我早已预料到……”
原来，早在徐翔倒下的那天，她便意识到了，分别的日子终将到来。
“他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但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小鸦说道，“走吧，巫芽，回去吧。”
“再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
巫芽说着，看了小鸦一眼，随后愣在原地。
“小鸦，我能看到你的上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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