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

江澄的呜咽声闷在衣料中，却依然清晰可闻。他的眼泪很快浸湿了虞紫鸢肩头的衣料，温热的湿意透过层层布料直达皮肤。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骄傲强势的年轻修士，此刻哭得像个迷路已久终于归家的孩童。

夜露渐重，庭院里的石灯笼投下摇曳的光影。江澄的哭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这些眼泪里包含了太多太多——那日莲花坞遇袭，他被母亲强行送走时回头看到的最后景象：虞紫鸢紫衣翻飞，独自迎向温氏修士的背影；逃亡途中听闻莲花坞沦陷的消息时，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以为父母双亡的那些日夜，辗转难眠时望着月亮流下的无声泪水。

所有这些被强行压抑的情绪，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江澄的指尖深深陷入虞紫鸢的衣料，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如幻影般消散。他的肩膀剧烈抖动着，连带着整个上半身都在颤抖，像是要把这些时日的恐惧、绝望和委屈统统哭出来。

虞紫鸢的手从最初的僵硬逐渐变得自然，最终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拥抱。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动作生疏却温柔。月光下，她向来凌厉的眉眼柔和了许多，眼角隐约闪着水光。

苏沅悄悄拽了拽魏无羡的衣袖，冲他使了个眼色。魏无羡正看得入神，被这一拽才回过神来。两人默契地后退几步，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大厅。

他们穿过回廊，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吸收。直到确定已经走出听力范围，魏无羡才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没想到江澄这家伙..."

"嘘——"苏沅急忙打断他，食指竖在唇前，"你可千万别拿这个取笑他。"说着，他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厅方向，压低声音道："江澄那么要面子的人，要是知道被你看见他哭成这样，怕是要羞愤欲死，非得跟你打上一架不可。"

魏无羡撇撇嘴，但也知道苏沅说得在理。他挠了挠头，忽然笑道："不过看他哭得那么惨，我都有点想家了。"

夜风送来远处荷塘的清香，混着夜露的湿润。苏沅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这些日子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他抬手摸了摸发髻，又一次感受到那股奇异的温暖，却依然没有发现那根墨色发簪的异样。

"走吧，"他搭上魏无羡的肩膀，"去厨房看看师姐的汤炖得怎么样了。这一路逃命，我可是饿坏了。"

魏无羡眼睛一亮，立刻把刚才的感慨抛到脑后："对对对！师姐的莲藕排骨汤！我都闻到香味了！"

两人说笑着向厨房方向走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中。而在他们身后的大厅里，江澄的哭声已经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抽噎。虞紫鸢依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月光透过窗棂，为这对母子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

.......

走向厨房的路上，苏沅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厅的方向。月光下，他能隐约看到厅内相拥的身影。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但随即又被无奈的叹息取代。

"唉！"他揉了揉太阳穴，"我真是为这一大家子的关系操碎了心啊！"

魏无羡好奇地凑过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沅摆摆手，"就是在想，要是福崽在就好了，还能帮我分担点。"

他头顶的墨色发簪似乎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主人的话。但忙于赶路的苏沅再一次忽略了这个细微的异样。夜风轻拂，发簪上的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闪烁。

远处厨房的灯光温暖明亮，江厌离忙碌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剪影。莲藕排骨汤的香气越来越浓，勾得人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