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澄绝不会想到,他心中千回百转、忧思如焚的两个人,此刻有一人正与他相隔不过几十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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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江澄离开云梦半日后,金子轩一袭金星雪浪袍,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莲花坞。他是奉了父亲金光善之命而来,面容沉肃,眉宇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江姑娘,”他对匆匆迎出的江厌离拱手,声音在暮色四合中显得格外清晰,“清河聂氏赤锋尊处,乃眼下最安稳的所在。云梦此刻空虚,难保温氏不会行卑劣手段,以亲族为质。请速随我移步,以防不测。”
他语气虽急,目光落在江厌离温婉却难掩忧色的脸上时,却下意识地柔和了几分。江厌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一角,望向北方——那是江澄离去的方向,也是魏无羡和苏沅杳无音讯的所在。
她最终轻轻颔首,低声道:“有劳金公子。” 声音里那份强压下的颤抖,只有金子轩能听得真切。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护着她登上了早已备好的、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几乎就在金子轩护送江厌离离开的同时,云梦泽另一处荒僻的芦苇荡深处,一艘半旧的客船悄无声息地解开了缆绳。
船头立着两人。魏无羡一身利落的黑衣,几乎与渐浓的夜色融为一体,他抱着双臂,嘴角噙着一抹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前方官道上早已看不见的烟尘。
苏沅也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起,几缕碎发被湖风吹拂着,轻轻扫过他凝脂般的脸颊
“小苏沅,别担心,”魏无羡察觉到他紧绷的气息,侧过头,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江澄那臭小子,命硬得很。再说,有我们在后头盯着,还能让他翻了天去?”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顺手拍了一下船舷,“这种捅破天的事儿,想一个人扛?想得美!” 苏沅闻言,紧绷的唇角终于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初绽的莲瓣,带着点无奈,更多的却是心意相通的暖意。
他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追随着那片虚空,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那个独自奔赴险境的倔强身影。客船在船夫沉稳的摇橹声中,缓缓驶离芦苇荡,融入浩渺烟波,不远不近地缀在了江澄北上的路线之后。
.......不净世......
血腥气浓得化不开,如同粘稠的糖浆,死死糊在每一个人的口鼻之间,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震天的喊杀声、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垂死者绝望的哀嚎、还有那种令人牙酸的、骨头被硬生生劈断碾碎的咯咯声……
交织成一首疯狂而绝望的死亡交响曲,在巨大的校场上空反复激荡、冲撞。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温热的鲜血肆意流淌,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蜿蜒成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汇聚,又漫过脚踝。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皮肉烧焦的糊味和浓重的死亡气息。
温若寒高踞于点将台之上,一身玄黑绣金纹的仙督袍服在猎猎风中翻卷。他负手而立,俯视着下方修罗场般的景象,苍白得近乎妖异的脸上,嘴角正一点点向上勾起,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一个睥睨天下、志得意满的狞笑。
眼中燃烧着的是纯粹的、近乎疯狂的权力欲望。他精心炮制的不死傀儡大军,果然是无坚不摧的利器!看着那些仙门百家的修士,那些曾经或明或暗阻碍他野心的蝼蚁,在不知疲倦、不畏死亡的傀儡围攻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一个个灵力耗尽,动作迟滞,脸上布满绝望的灰败,温若寒胸腔里被一种巨大的、膨胀到极致的快感所充斥。
快了!快了!从今天起,这仙门百家,这万里河山,都将匍匐在他温若寒的脚下!他才是真正的、唯一的仙督!掌控生死,予取予夺!他微微昂起头,仿佛在迎接那顶无形的、由白骨和鲜血铸就的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