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逝,春意如约而至。
交换条件的约定是我提出的,也是我作废的。
尽管如此,沈映辰也会隔三差五的奔赴来山林找我,陪伴着我,他的出现对我来说相当重要。
我们时常聚在一起迎风待月,想要共同度过这弥足珍贵的三月。
没做些什么,听着山风享受自由,望着山茶感受温暖,与君共饮一杯花茶,无话不谈。
我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无意间,余光瞥见铜镜照映出的人影,猜到又是沈映辰想作弄我。
淡然一笑,突然转身,他反而被我吓到,反应很大。
“为什么我怎么更惊讶?”
“人在做,天在看咯,就喜欢看你被吓到的时候,发出‘哇啊’的声音。”
碰巧今日是我出山的日子,也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牵着手,漫步到耐冬城内。
我们一起去看了路边唱戏,一起去香料行,一起去了酒肆,就像普通伴侣一般约会用餐。
在书坊内,见到翻阅书籍的沈映辰故作搞怪,我也会忍不住暗笑起来。
在外,搁着一层帷帽下的轻纱,沈映辰也会感受到我的情绪,几乎是任由我的说辞。
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短暂,时间过得很快,临近我们分别的时候,以小饭馆的晚餐,作为约会的收尾。
“三月一结束,父亲便要回府,频繁出府也很容易被怀疑,我能出来的机会也变少了。”
“或许,我可以去沈府找你吗?偷偷的。”
“府内人多,眼杂,我不想让你冒险。”
“我自有分寸,就一次,一次嘛。”
我的撒娇任性,沈映辰很快妥协了。
我们约好日子,到时他会支走自己院内的佣人,让我
去沈府西南角的离院寻他,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离院,是当初沈映辰母亲怀着他时,沈老爷赏赐的偏院。
又小又凄冷,犹如那皇宫中的冷宫一样的存在,
今日一见,着实让人背部发凉,沈映辰回去后,便一直住在这里面,不知他多年来,是如何度过离院的夜。
围墙高度适宜,我用从小习得的翻墙术,翻进了离院的墙。
恰逢有人找上门,我下意识躲进书房的柜子里,远远听着这嚣张跋扈的声音,此人,大概是沈映辰的二弟
——沈璟言。
他是来找沈映辰,炫耀自己那幅被父亲和老祖母夸夸其谈的画作,从而贬低沈映辰那些从来不对外展示的画。
简直是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
见兄长没有半分怨言,吃不到一点乐子的沈璟言,转身便愤愤离去,我也差点笑出声。
本想在沈映辰的贴身侍卫离开后,再出来,却没意料到,是贴身侍卫先发现了藏在书房柜子里的我。
“你是谁?躲在离院,意欲何为?”
几乎瞬间,一把剑架在脖子上,我是动都不敢动。
“祈安,把剑放下,她是我的人。”
“她来路不明,长得这般奇怪,祈安从未见过少爷与女子相识相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你一定记得我从小与你念叨的女孩,所以把剑放下。”
韩祈安像是记起来了什么,便把剑收回剑鞘,满脸怨言,回到沈映辰身后。
我向他表明了身份和来历,没有告诉他一些隐晦的事情,沈映辰乖乖的站在一旁帮我作证。
“原来这些日子,少爷你让我扮作你,偷离开府就是为了见少时的故人。”
韩祈安茅塞顿开,沈映辰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秒懂。
“挽桑姑娘,刚刚祈安的话,多有得罪,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映辰经常跟我提起你,你是可信之人,比他的父亲还了解他,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么多。”
“少爷当真向你这么夸我?”
冷面贴身侍卫韩祈安,只因他少爷的几言美谈,就羞红了脸,我自觉得氛围有点奇怪,便扯开了话题。
走到沈映辰面前,不自然的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询问起,他那些从来不对外展示的画作。
他一点也不介意,我在他心里并非外人的存在。
转眼就见他从暗柜内拿出的几幅画,画有离院内的白山茶,有雨下离院一角,有离院内挂着的笼中鸟……
全都是在离院内完成,为什么?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他把这些画摆着我的面前,用星星眼望着我。
“没想到你们男子除了舞刀弄枪外,还擅长书画。”
“这是刻板印象,老爷不让少爷们碰刀枪,我们家少爷从小习书画,画的出神入化,却不愿意向老爷展示。”
只听沈映辰“啧”了一声,打断了韩祈安的话。
“祈安,你少说点,那个,挽儿,如果你想看别的我还有很多。”
“当然想看,其实我在想,如果下次你来山林能为我作画那就好了。”
“何乐不为?我正想着为挽儿做些什么。”
山林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尽管八年始终如一,可沈映辰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现在的我似是不能习惯这样。
外面稍有动静传入了耳,我便要出去盼一盼,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一等,便是从阳春三月,等到暮春四月的中旬。
沈映辰做了很多准备,借着父亲夜色酒劲,才求到次出府“探亲”的机会,为了演足戏,等到旁人信任,身边带的都是值得他信任的人。
“奴婢苏禾,见过小姐。”
苏禾上前,用手语表达着想说的话。
她是个不能说话的姑娘,生来苦命,年幼家里双亲遇害后,与她青梅竹马的韩祈安,为了能更好的保护着她,将她接应进了沈府做丫鬟。
韩祈安也是唯一,能看懂苏禾手语表达的人。
我温和的牵起苏禾的双手,告诉她我不是什么所谓的千金小姐,让她在我这里不必拘谨。
“挽儿,你想取哪里做背景?”
“山顶吧,那里景色的最美。”
“祈安,我先走了,你帮我把那些东西带上来。”
沈映辰朝韩祈安丢下一句话,就牵着我的手奔向了山顶,苏禾没有跟上,去给韩祈安帮了忙。
以最为珍爱的红山茶做背景,我右手撩着头发站在那里,沈映辰为我在生宣纸上落下了一笔又一笔。
只是他那一双含笑的眼睛遥遥地望着我,投来温和而亲切的目光,总会让我下意识羞红了脸,避而远之。
“挽桑姑娘,就这么不喜欢与我对视啊。”
沈映辰语气里带着挑逗之味,放下画笔朝我走来,我自然下意识向后退,却被他轻轻一拉,站回了原位。
一旁围观的韩祈安和苏禾,一脸津津有味的看着。
“要是位置变了,挽桑姑娘的专属画师可就画不好咯,也请姑娘不要羞涩,不要避开我的眼睛。”
“你去哪学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话?”
我有些无语,气闷的拿手戳了戳他凑近的右脸。
沈映辰清了清嗓,装作一脸无辜样,指了指站在远处的韩祈安。
我一脸吃到瓜的样子,引起了韩祈安的不满,似是要罢工的样子,苏禾在一旁拦着他。
“其实我过来是想问你,头发……”
“不用改变,我跟其他女子不一样,我觉得白金色的头发极为稀有,是独一份的美,而这份美是属于我的。”
“好,都依你,那我回去继续。”
好在画像赶在天色渐暗前完成。
我甚是喜欢,拿着画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欣赏,细品沈映辰把我画的惟妙惟肖。
剩下不多的日子里,我黏着沈映辰,想让他将画技传授与我。
他同意的很快,手把手贴着身的教学,好似让我们俩之间的距离跟进了一步。
不到三日,我便独自为红山茶作画了。
结果却不尽人意,缺点多到沈映辰有些看不下去,提笔帮我改了些地方,我朝他打趣道:
“这算是我们第一副共同完成的画作?”
“只要你想便是,挽儿,谢谢你能喜欢我的画,从小到大都只有祈安对我的画夸夸其谈,父亲却从未正眼看过,府里的人都嘲笑我。”
“所以这就是你不愿把画那出来给他们看的原因……你之前只跟我提过回府之后的好,却从未跟我提过苦,我甚至有些狐疑,之前你做的决定是好还是坏?”
“如果只让我一人承受,我当然愿意,可是受伤的人是你,在我心里,一整个沈府都比不上你。”
“好啦,既然实现了哪有后悔的余地,祈安和苏禾已经备好车马了,我陪你下山吧。”
沈映辰点头答应,尽管我们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可终要一别。
我没有留着我的画像,把它交给了他,我们不能见面的日子,我的画像便能与他作伴。
下山路上,我总是魂不守舍的,他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停下脚步,将我的身子抱住。
我顺势把头埋进沈映辰的怀里,感受他砰砰的心跳声,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感,仿佛能听到他内心深处的声音。
“我很不安,因为太幸福了,可能突然就会掉落的感觉,所以我很不安。”
他的吻,隔着碎发落在我的额头。
“可是我不会突然消失,我就永远能吻到我爱的人,答应我你也不要消失,好吗?”
“嗯,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贪念着沈映辰身上蓬松温暖的味道,发尖的淡香,那种全身心都被对方裹住的感觉。
如果拥抱没有倒计时就好了,要是无法呼吸就好了,那样会觉得被紧紧爱着和需要,两个人像取暖的小动物一样依偎在一起。
“五日后,我会在耐冬酒楼的包厢内等你……我只想和你一起过十八岁的生辰。”
“我一定会去的。”
“我等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