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
路人魏先生:当年,村长也是你们当中的一个,千千万万个人中,他独占鳌头。但他这人是个牛脾气,从小就犟,不管我怎么劝都不听,执意要回来,后来我说累了,他也说累了,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回村里了。
魏先生喝了一口茶后,舒服地感叹一声,趁着此时村长不在,开始讲起故事。
某天清晨,天光未亮,村长收拾好自己包袱,给魏先生留了张纸条就迎着月光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大约正午的时候,正在路边呼噜着面条的村长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村长你怎么……
看着对面人的忽然出现,以及放在一边的包袱,他震惊地连面条都夹不稳,落下去溅起不少汤汁滴落在木桌上。
魏先生就这么爱吃面条?这清汤寡水的。
魏先生叹了一口气,任劳任怨地给他擦了擦桌子,然后叫了一碗面条,半斤卤肉。
村长山珍海味鲜美,但我现在不想要了。
听出这个意有所指,魏先生一点也不惊讶,毕竟在来到那里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十余载寒窗苦读,受着书里人雄心壮志、翻天覆地的影响,他与魏先生一样,与千千万万个读书人一样,极度渴望着一番施展。
魏先生行吧,但你不告而别,是几个意思?
魏先生知道他改变想法的原因,那个住宿时遇上的流离失所的孩童。他当初就感慨过,这个孩子幸运,被老板收留当小二,但是别人呢。魏先生当时脑子里都是后天的笔墨纸砚与堆成山的书籍文章,没有时间想太多,也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逐渐暗淡。
如同他多年后义无反顾接管贝峰村一样。
村长我留了话的。
不告而别非君子所为,他特意写了字的。
魏先生这就是你留的纸条?
魏先生从怀里拿出那张纸条,展示给他看。上面的字迹被水打湿,已经糊成一团,看不出来了。
村长怎么湿成这样了?我早写完了的,墨迹都干透了。
吃过晚饭,两人各自回了房间,他才开始动笔写。纸条不长,但也足足花了他半个时辰,只是一直不敢去放,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舍得。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拖下去了,他才鼓起勇气进入隔壁房间,放完纸条后仿佛力气被全部抽走般,无力地走了。
魏先生哈,不知道哪个粗心鬼偷摸放纸条在茶杯下,离开时把茶杯碰倒了,还把我给吵醒了。
魏先生被吵醒后,看着他离开后逐渐消失在远处的背影,回来对着已字迹模糊的纸条在地上坐了半响,然后看着窗外的太阳升起,直到那倾倒的大半杯茶水都蒸发完毕,都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丝热乎乎的温暖。
做完决定后,魏先生一个人下楼,神情疲惫且落寞地点了早饭。
一顿很美味的佳肴,他却越吃越感觉咸,泪水落地越来越多,直到无法掩饰。一个小二人精似的,默默给他拿来一块布巾。擦过泪后,他抬起头,再次注意到外面的太阳,反而变得开心了,在暖洋洋的照射下快速地吃完早饭。
走出门时,背着包袱的他装作不小心也绊了一跤,看着门槛腹诽道:这么明显的门槛,竟然注意不到,有这么个傻知己真是亏了,不,亏大发了。
村长不好意思,我重新写一张。
平时写篇文章都用不了多久的人,更何况只是把昨天的复述一遍,对于他来说极其简单。
魏先生人都在你面前了,还写?
脚步急匆匆地赶了这么远的路,生怕追不上人,就这?魏先生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忍了又忍才把要揍人的想法咽回肚里。
村长那我,我念给你听?
看见更加生气的魏先生,他小声补救道。
魏先生好啊。
魏先生接过小二端来的面条,听见这句话后反而兴致勃勃的答了一句。不出所料,直到他吃完半碗面条,面前人还在支支吾吾。不用看也知道是些矫情的话,让人面对面说出口,简直异想天开。
魏先生行了,赶紧吃完赶紧走。
魏先生拿过小盘子,往他面条里倒了不少卤肉,催促道。
村长好。
答应完却没有动静,魏先生无奈,拿筷子敲敲他的碗沿,看着还在直视他的人。想来,他也是一晚没睡,不是激动的,而是伤心的,不舍的,不然,眼眶怎么比他还红。
魏先生别看了,包袱都在这了,你还想赶我走?我跟你说,那茶杯钱我可赔了老板钱的,你回去后得还给我。
村长还,我现在就还。
看着面前人终于有反应了,魏先生才笑出来,心里暗道:亏就亏吧,还能怎么办。
魏先生得了,快点吃。脚步快的话,晚上才不至于又睡在荒郊野岭,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