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我一支笔。”黎拾念顶着一头鸡窝般的短发站在护士站门口,向一位困的马上驾鹤西去的夜班护士说到。小护士似被这突然一声吓到了,揉了揉眼睛,笑嘻嘻的向黎拾念又询问了一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拾念?”“请给我一支笔。”她面无表情的重复到。“好呢,但是不允许给别人哦,给别人的话,你也会被取消使用权限的。”小护士边从抽屉里找出一支递给她,边叮嘱着“要笔干啥呀?需要本子吗?或者是纸?我这里还有很多哦。”,“不用。”待小护士整理好抽屉,重新直起身时,想问问她怎么起这么早时,看向门口,却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黎拾念握着笔,轻手轻脚的回了病房,从自己的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个新的记事本。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的微弱的阳光写下了第一行字:
我想起了那张看起来很吓人的脸。
惨白,长,没有五官,并且布满裂纹。但她像一个温柔的小妇人,常常用着一口熟悉的腔调说着古老的埃及语,在我的身边。任何时候。安慰着我,但又从不回话。
她说,她叫伊特,她曾是尼罗河的母亲。可我的医生不止一次的告诉我,这是幻觉。可我觉得,总有一些真实而神秘的东西借着幻觉所编织的谎言出现在我身边。
可在我走出那个阴暗房间的那一刻,我看到她慢慢消散在角落。我再没见过她
了。我还是希望她能在哪天,再次用那口熟悉的埃及语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尼罗河的孩子,晚上好。”
我想,我再也不会害怕她。不过我也越来越好奇,她口中那个繁华而有盛大的古埃及。
黎拾念轻轻放下笔,微微转了转头,却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温季晚吓了一跳。“写什么呢,刹刹刹的,来给看看。”说罢便扶上黎拾念的肩膀,眯着眼够着身子去瞅本子上的内容。黎拾念虽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阻拦,任由温季晚拿走了本子。
“写的日记吗?还是。”
“我的幻觉。”黎拾念干脆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在生病期间所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不被医生们所理解的,从现在到未来,都会毫无偏差的出现在这个本子上。”
看着她坚定的眸子,往日健谈的温季晚在此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黎拾念的话了。她只能低头再看看那泛黄的纸页上一排秀气整洁却又刚劲有力的字,缓缓合上笔记本重新放回黎拾念的床头柜,斟酌了好些时间才缓缓开口:“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做你最忠实的读者。虽然我也想这本病痛之书早点完结,因为这也意味着你的病也好了。”温季晚低着头尬笑了两声,抬起头就看见黎拾念刚刚还坚定的像要入党的眼神突然恢复了平时那般柔和犹豫,不过又带了一些潮湿与真诚。她就这么盯着温季晚的眼睛,试探的问着她
“真的吗?我写的,你真的愿意看吗?”
“我愿意呀,我当然愿意了。”
温季晚还是那样笑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更显少女的明媚张扬。可黎拾念就那么看着她的笑容,落下了两滴热泪,“怎么还哭了,掉金豆豆喽,快把金豆豆收回去。”温季晚见她突如其来的泪意,有些手足无措,从床头柜找出找出两张抽纸向黎拾念脸上擦去,嘴里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慰着。
“你们还不去吃早饭呀?”周挽俊站在病房门口,打着哈切问道。可等走进病房了才发现正在抽泣的黎拾念,她忙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向温季晚询问着事情的原委。“你别哭了,我妈妈说下午给我带西瓜和可乐,我分给你一点。”周挽俊如孩童般用幼稚的话语安慰着她。
“我只是很高兴。”黎拾念轻轻的说。她揉了揉眼睛,重新笑了起来。
“有你们在,我一直都挺高兴的。”
周挽俊的妈妈真的在下午带着承诺过她的东西出现了。她是一个很矮的老妇人,一头卷发,脸上总挂着明灿灿的微笑。“这就是我妈妈。”病房里,周挽俊边分着西瓜可乐,边向黎温两人介绍道,依旧是那慢吞吞的语速略带鼻音的腔调,可语气里全是掩饰不了的骄傲。
“阿姨好,谢谢阿姨。”两人胡吃海塞着这些在医院百年难遇的东西,同时又满脸堆笑的和周母打招呼,硬是把虚伪这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可周母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看她们吃,“多好的孩子们啊,怎么就。”周母暗暗感叹着,抹了两把脸,可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家属探视的时间总是美好而短暂。探视结束的铃声重新盘旋在活动室。周挽俊紧紧扒着走廊镜头的铁门,和母亲告着别。“俊啊,下次妈妈还给你带,你在医院要听医生的话嗷,和朋友们好好相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探视的人潮带进了电梯。周挽俊什么也没说,只是扒在铁门上,盯着电梯门的位置。直到整个医院都熄灯了,她才失落的回到病房。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地上的夜灯散发着一些微弱的亮光,却显得周挽俊缓慢的脚步声更加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