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都武安城。
早有暗探将狗国变乱的消息传入猫国,猫王小气猫急召数位庭相议事。
何谓“庭相”?正气猫在位时,常虑相权极重,威胁王权,故而纳计计猫之议,设经纬庭,入庭者皆可参议军国大事,借以分化、瓦解相权,从某种角度来说,经纬庭数人尽为宰执,故有“庭相”之称。自此,猫国大政方针出于经纬庭,起草、审议政令归乾襄府,再由猫王批复,效率高,容错率也较高,上下称诵,咸以为便。
小气猫即位,猫国朝中一度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先前的几位庭相也大多致仕,他又不肯放低门槛,庭相一度只有贼贼猫一位。幸而,玄玄猫、骁骁猫、谈谈鹉这几位新锐相继入庭,这一机构总算重新成为猫国政治核心,不再形同虚设了。至于眼镜蛇,虽说名义上他也有入庭议事的权力,但也不会有谁真去叫他。
贼贼猫读罢猫侍从递来的密信,若有所思。他作为当世名臣,对于狗国的乱局早有预料,所以一直主张从速灭鼠,以抓住时机,同狗国去较高下,只是……谁会想到鼠国如此顽强,生生扛到现在,更屡次击败猫军,反攻夺去二郡!这局势就不好办了,已然没有乘机灭狗的先决条件,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狗国动乱,猫国仍是可以从中取利的。
坐于一侧的玄玄猫则慷慨陈词,拱手直言道:“臣弟请王兄即刻拟诏,择日北伐!天赐良机,时不我待。”
而他对面,骁骁猫似是不同意,犹豫着道:“妄动干戈可是于国不利,新政数月初见成效,仍须巩固才是。再者,狗国不同鼠国,征讨他非要大军不可,我们猫军刚刚重组完毕,很难说战力如何,连年征战,这国库也是要入不敷出了……”边说着,边看向贼贼猫,寻求肯定。仁仁鼠是鼠国人,不宜骤然予以国库财权,钱粮方面还是这位军师掌握。
贼贼猫附和道:“大王,骁侯所说是事实,劳师远征,二十万兵马出征半年,就要四五百万石,这还不算战马的消耗,我们加上陨方一年粮食收入,约在两千二百万石,除去官员俸禄、王室所需外,还要考虑灾年赈济、青壮出征的撂荒……真有可能出问题的。”
小气猫本要拍板北伐,闻听此言,立时忧虑起来,如今的狗国是块肥肉,但真要撕咬下一块,二十万军是怎么也少不了的。
玄玄猫上挑的眼角露出些微笑意,提醒道:“贼军师不熟悉也是正常,可王兄忘却禁库了吗?”
小气猫一怔,如同背书般道:“禁库怎能轻动?那是威威猫在位时就定下的,每年拿出千分之五的赋税存入禁库,以期有朝一日拿来挥师北伐,收取中州……”等等,干什么用?北伐打狗国,凭什么不能用!
贼贼猫惊道:“确有此事!是臣疏忽了,威威猫大王立下此约已有百年,先王当时也启用过禁库,但未曾用尽,这些年一直是存入新粮,取用最早的陈粮,多年积蓄加起来,料来少说也有几千万石!”
不得不说,猫国这列国中最富裕的头衔,可谓是实至名归。
北伐大计既定,小气猫似是忽地想起什么,唉声叹气道:“说来惭愧,北面那处要塞,已经落入狗国手中,若要北伐,这颗钉子是定要拔掉的。”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谈谈鹉“啪”地折扇一打,问道:“敢问如今的狗国南部,守将是何人?”
“闪灵猫的闻道阁早有侦察,自旋风狗调走,当是狗国忠顺伯古古猫……他该有六十七了吧,叛徒一个,竟然还苟活于世!”提到他,猫王显然无比气愤。
当年正气猫于梁丘大捷,士气正盛,又值旺财狗新丧,遂起兵击狗,分两路而进,主力由正气猫亲领,连破六郡,终为疾风狗所阻,不能更进,先王亦不再强求,徐徐而退。可如此一来,古古猫所率的偏师便犯了孤军深入的兵家大忌,深陷重围。为保全残部,古古猫只得投降狗国。说来也有趣,猫国君臣误以为古古猫力战而亡,大加表彰,以子爵立衣冠冢,抚恤其妻儿。
不料后来古古猫降狗之事传回猫国,正气猫方才知道自己搞了大乌龙。只是收回成命怎么想怎么不妥,也就将错就错,放了这贰臣一马,未做追究。
至于古古猫,则在狗国得到赏识,领兵逐猞猁族残部,将安北十七镇向西拓展近千里,因功封为忠顺伯。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旺旺狗把他封在了南面,与旋风狗一同防备猫国。旋风狗一走,狗国南部的七万兵马便全交由他统领。
因着这一层往事,小气猫对古古猫没什么好感。
谈谈鹉自信地拿起长竿,朝沙盘中几处指点:“两国相争不可拘于一城一池的得失,若臣以三寸之舌,说得古古猫倒戈归猫,如何?”
“……这倒是可以考虑,七万精兵若严守城池,那以我们二十万新兵去攻坚,还真有些棘手。”骁骁猫如是分析。
玄玄猫用复杂的目光盯着一旁信心十足的鹦鹉——这法子靠谱吗?可别让人家一个不满意把他扔锅里煮了!要不以后出损招,史书上的黑锅谁来背……不对,这么说好像有点缺德。
小气猫却知道谈谈鹉虽然贪财好色争名逐利外带一肚子坏水,可他有才啊!此等样人能不惜命吗?所以他肯去,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思及此,他索性也不问原由,只要结果:“事成后,许你加官一级,封子爵。”
谈谈鹉拱手谢恩。这大功,他有八九成的把握:古古猫虽仕狗,但据了解,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焉能不思乡?抛开故土之思不论,如今狗国既将四分五裂,而古古猫又没野心,反正归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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