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猫军损兵凡一千五百七十九人,乖军计斩四万有余,践踏遁逃无算。
当日晚,猫军大营,玄玄猫以茶代酒,敬贺大胜——三十年前,源自狗国的炒茶取代煎茶风靡列国,让那些文人雅士多了几分口福,玄玄猫也总爱带些在身边,闲时品鉴。
骁骁猫举杯一嗅,好茶!赳赳武夫也不拘束,仰头饮尽:“今天的战例相当标准,用敌方的溃兵冲击本阵,有个形象的名字,唤作‘倒卷珠帘’,打出这个场面,也是不容易。”玄玄猫啜口茶,笑道:“受教。侄儿少随虚谷尊师,在隐龙山中,听的是风声雨声蝉鸣声,如今竟也是知会了金声鼓声杀伐声……”骁骁猫见他陌刀落下微尘,抬手轻轻拭去:“肃杀气重?”对座的少年却道:“有趣得很呐。”又请教些骁骁猫剿除匪患的轶事,宾主尽欢。
却见夜空中一只红隼振翅飞来,盘旋几周,似有目的。帐中玄玄猫注意到动静,起身而出,那红隼扑动翅膀,落于他臂上。玄玄猫解下红隼爪上物件,就着月光把玩起来:这么快就成了?好,好啊!
玄玄猫满心欢喜地回帐,将那小小的东西递给骁骁猫:“呵,骁叔快看看,此物大有可为!”
骁骁猫狐疑地望向他:“这是……铜钱?还是鼠国的鼠头钱,有什么特别……”你小子拿叔叔我开涮呢!咋就大有可为了?
见骁骁猫不解,玄玄猫解释道:“陨方的铜产量相当高,这你是知道的。而贼军师呢,从当年灭鼠的战利品里翻出了一个鼠国制钱的模子。”
“所以这铜钱是……陨方铜制出的?”骁骁猫有点明白了,暗自倒抽一口凉气。
“不错。如若我们大量制取这鼠头钱,再安排人手,去把鼠国市面上的粮、铁、盐、布乃至金银抢购一空,那么……”
骁骁猫会意:“鼠国会无比悲哀地发现,他们穷得只剩下钱了。”
“然后,为平抑物价,鼠国只能把那些战略储备投入巿场。而这时我猫国大军威压鼠国边境,对峙上几个月……会怎样?”
骁骁猫顺着话头,以常理揣度:“自然是粮草不继,后勤乏力……妙啊!”杀人不见血,这可比打几场胜仗要更令鼠国伤筋动骨。
“只是猫鼠两国常年交战,商路不通,也容易被发现端倪……还是要去趟嘉阳,让狐族几分利,用他们的门路,才好行事。”
“玄公且放心去,此处战事无甚可忧心的。”
“还望骁叔再接再厉,捷报频传!来,敬你我,将相两和!”
“干!”
两日后,无坚城。
谈谈鹉如愿见到了古古猫老将军,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宿将仍是精神矍铄,好像岁月带给他的只有经验和阅历。
“……将军老当益壮,谈某仰慕已久,只恨无缘拜会!今日得见,幸甚,幸甚!素闻英勇扬名域外,才能也是当世无双。当年您顺应机缘,得遇先王,屡破狗军,才建功立业,号令一方。
可是您怎么一下子成了屈膝事敌的贰臣了呢?更不要说现在,连狗王在哪里,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啊!您就不想想如今的处境吗?
谈某料来,您委身于敌国,是因为一时考虑不周,又出于对出生入死同袍付责任的态度而作出的权宜之计。先王和大王相信您的为人,所以才厚待您的妻小(闹乌龙是不会承认的!),哦,谈某特意去探望过老将军的亲人,您最小的儿子也成了一县父母官啦!您就不想他们吗?”
谈谈鹉说着,用藏在手心的胡椒面催出不少眼泪,抹一抹,接着道:“春天了,老将军是望水郡人吧,那里已是草长莺飞,绿水萦绕,繁花争妍,您就不想回家看看吗?高官厚禄尚不及莼羹鲈脍,更何况猫王同样愿以伯位召回您呢!”猫国爵位可金贵得很,就拿玄玄猫举例,他父亲逸逸猫成天寻仙问道没个人影,让他早早袭了爵,可也只是一个郡公。这要放在狗国,妥妥一个嗣王好吗!当然,爵位低不代表封邑地少,玄玄猫一万五千户的例封比之之前鼠国的白白鼠也不遑多让,谁让猫国毕竟最为富庶呢!
古古猫阖目沉思,两难呐两难……回家,他早已不敢奢求,只有午夜梦回,才可以故地重游一番。但他又怎能仕猫投狗又归猫——黄土埋到半截的人了,临了再加个倒戈将军的骂名,又是何苦。
思来想去,古古猫正欲婉拒,却又听到侍从传报,狗王使者到!
原来旺旺狗逃出尚阳,便给各处守土的臣子派去使者,希望他们能够尽可能地赶来勤王。而真实情况是,整个狗国早乱成了一锅粥,无坚城又跟旺旺狗的行在隔着交火区,使者兜兜转转,不巧正好刚刚赶到。
古古猫一想,那就把使者请进来吧,当着面把谈谈鹉绑了,也向狗王表表忠心:“传进来吧。”
下首的谈谈鹉暗道不妙,如此密议把狗王使者叫进来,那怕是事黄了,小命也得交待在这……
于是九死一生的狗王使者在终于见到古古猫的一瞬间……被谈谈鹉扳动折扇中的机括,一飞镖划伤左臂。喂了毒的镖尖见血封喉,倒霉的使者没来得及哼上一声,就立时横尸当场,只留下古古猫愣在座上。
谈谈鹉转向古古猫:“我猫国大军刚刚全歼了乖乖狗五万之众,即将挥师攻来。另外,您刚刚下令诛杀了狗王的使者。”
古古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你放肆!”
“您诛杀了狗王的使者。”
“你卑鄙!”
“您诛杀了狗王的使者。”
“我,我……罪臣古古猫拜见猫王天使。”
也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并不能令古古猫下决心,但威压和断后路无疑比招抚更容易获得骑墙派的投诚。
古古猫一部就此反正,曾被福福鼠“送”给狗国的要塞,也轻易地被猫国收回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