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唐三的影子落在她的被衾上,像一株孤单的蓝银草,倔强地守着不属于它的土壤。
唐三也知道自己此举不妥。
可夜深人静,他睡不着。
这里太安静——安静到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一声一声,都在诉说他身边没有宁荣荣。
于是,他披衣起身,穿过回廊,趁人不备,进了宁荣荣的闺房。
*
“荣荣……”
“我睡不着。”
他垂着眼,声音哑哑的。
说着,他把掌心摊给宁荣荣看——那上面还留着白天被琉璃宗弟子误伤的细小剑痕。
“而且我有些担心,你父亲会趁着我睡觉,把我套麻袋打一顿。”
宁荣荣心口一软。
唐三抬头可怜巴巴地抬眼:“我就在你房里打个地铺,行吗?”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极轻的恳求。
“只要让我听见你呼吸,我就安心。”
宁荣荣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又想笑又心酸,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进来吧,别再装可怜了,我衣柜里有备用床铺,拿去用吧,省得你明天又说我虐待伤员。”
唐三唇角微不可察地弯起,像终于得到庇护的小兽,轻手轻脚起身铺床。
被褥就被他铺在宁荣荣床边,近的宁荣荣如果起夜下床,保准会一脸踩在唐三身上。
夜灯微弱,唐三把自己的影子藏进宁荣荣的床幔之后,也把自己那点无处可去的恐惧,悄悄埋进了她的安稳呼吸里。
宁荣荣原本以为自己会一觉到天亮,可先前那一觉太沉太香,此刻竟清醒得像白日。
她缩在被窝里,听唐三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而轻,像夏夜掠过草叶的风。
鬼使神差地,她悄悄往床边滚了半圈,撩开床幔一角,把下巴搁在床沿,眼睛一眨不眨地偷看。
月色从窗棂缝隙漏进来,正好落在唐三脸上。
他的眉骨投下一道浅浅的影,睫毛在光里显得格外长,随着呼吸微微抖动。
鼻梁挺直,唇角却不像白日里那样绷着,而是带着一点孩子气的放松。
宁荣荣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他。
她第一次发现,唐三的睫毛竟然这么密,像两把小扇子,轻轻一阖就能遮住所有锋利。
她伸出指尖,隔着一寸空气,沿着那道眉骨的弧度虚虚描摹,心里生出一点说不清的痒。
原来你睡觉时是这副表情……
往常唐三把宁荣荣搂在怀里,叫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如今见了唐三的睡颜,宁荣荣那叫一个好奇。
下一瞬,唐三像是察觉到窥视,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
宁荣荣吓得赶紧缩回手,整个人像做贼被抓似的往被窝里一滚。
过了几秒,没听见动静,她又悄悄探出半颗脑袋——
只见唐三只是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臂弯,呼吸依旧平稳。
她松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那一点点笑意,在微弱的月色里,像偷偷绽放的月见花。
宁荣荣不敢再动,只把脸贴在床沿,继续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
“晚安,唐三。”
她把床幔重新掩好,缩回被窝里,听着那道平稳的呼吸,像听着最安心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