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察

当最后一座边陲小镇的染坊老板在加盟书上按下指印，所有人都意识到：

锅里粥已盛满，再往里添柴，只会把锅沿烧裂。

宁糖糖把最新一期的《帝国棉布销量图》摊在桌上——

红线在国境边缘戛然而止，像被刀切过。

“国内市场饱和了。”她皱眉，指尖敲在图纸上，“再扩，就只能扩到海里去。”

七长老递来另一份情报：

“天魂公国、斗灵帝国、星罗西北三郡，已派商使等在关口，他们听说我们能把一匹云缎七天送到北疆，就想把同样的速度搬到他们家门口。”

宁糖糖抬眼，眸色亮得惊人。

“那就把飞舟航线继续往外画。”

她拿起朱砂笔，在地图边缘拉出一条更长的蓝线——

像一条破茧而出的蚕，把帝国织成的巨网，缓缓推向更广阔的天空与海洋。

当天夜里，飞舟起降坪灯火通明。

首批满载“九宝蓝标”布匹的飞舟，悄悄越过国境，航向未知却诱人的外域市场。

宁糖糖站在塔楼，看着那一排蓝白巨影消失在云层，忽然想起霍雨浩。

只怕雨浩也不敢相信，她居然在以他为中心的龙傲天世界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摊子越大，宁糖糖要花费的精力越多。

而且她还不能光看文件和数据，还要下到基层视察。

看看工厂的流水线是否符合标准。

看看员工宿舍的环境和食堂卫生情况。

看看各大加盟商有没有招收无家可归的孤儿做工。

*

飞舟在离边境最近的一座小村上空盘旋时，宁糖糖掀开了舷窗。

暮春的山风卷着浓烈的草木味扑面而来——不是寻常麦田的清香，而是一种带着微辛、微甜的植物气息，像被阳光晒透的麻叶，又像新剥开的棉铃。

“下去看看。”

她吩咐一句，飞舟便缓缓降落在村口的晒坝。

村子不大，却整齐得惊人。

所有梯田一律改种了高杆棉、雪线麻和一种新培育的“云绒花”。

风一过，绿浪起伏，白絮飘雪，美得让人忘了呼吸。

可宁糖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视线所及，竟没有一块稻田、一畦菜地，连屋后常见的南瓜藤、辣椒垄都消失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子正把晒干的棉铃装进竹篓。

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脸上沾着白絮，像没来得及化开的雪。

宁糖糖蹲下去，替一个小女孩捻掉睫毛上的飞絮，顺口问：“小妹妹，村里怎么不见种稻子？”

是此地不适合种稻子吗？

小女孩眨眨眼，脆生生答：“阿爷说稻子卖不上价，改种‘云绒’，织出来的布能换好多好多白米！”

话音未落，一个拄着拐杖的老汉急匆匆赶来，正是村长。

“大人您好，您是纺织商会的大人吧！”老汉双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眼里闪着光，“您来得正好！今年云绒长势好，您快来看看，我保证，我们村的云绒是长得最好的！”

宁糖糖面色有些不好。

整座村子为了追原料高价，把粮田全改成了经济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