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阻力像雪崩,来得比宁糖糖预想的更快、更猛、更碎——从上到下,每一块看似稳固的基石都在松动。
在宁糖糖试图弥补过失的一周后,日月帝国财政部忽然颁布《云绒增产令》:凡改粮田为麻田者,免三年赋税;凡坚持种粮者,每亩加征一成“保粮税”。
理由是“国库空虚,急需外汇”,实则是几位大粮商与布商联手游说,用“帝国急需云绒换星罗精铁”的借口,堵死了宁糖糖的退路。
政策一出,粮田保险瞬间成了“赔本买卖”。
农户们连夜拔稻苗——与其拿商会那三瓜两枣,不如免税三年来得实在。
宁糖糖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手里攥着那份墨迹未干的《云绒增产令》,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纸张的边缘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碎成齑粉。
她想过阻力会来自民间的短视,想过粮商会暗中压价,甚至想过地方官吏会阳奉阴违——可她唯独没有料到,最先捅她一刀的,竟是帝国财政部那群坐在暖阁里、连稻穗都没摸过的贵族。
他们披着“国库空虚”的虎皮,堂而皇之地把税刀架在农户脖子上,只为给自家商行的云绒仓库再添一层金砖。
“原来如此……”
她在心里冷笑,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原来在他们眼里,农户不是人,只是一茬茬可以反复收割的‘作物’。”
她想起颁布政令的那位财政大臣——半个月前还在议政厅里握着她的手,满脸慈祥地说“宁会长心系黎庶,实乃帝国之福”;想起那几位布商巨擘,在飞舟首航典礼上高举酒杯,祝她“财源广进”。
如今祝酒词变成了催命符,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分明是农户未来三年的口粮酿成血酒。
更让她齿冷的是,这份政令的措辞如此冠冕堂皇:
“为纾国库之困,振工商之兴……”
每一个字都像蘸了蜜糖的刀,割得人血肉模糊,还要让人感恩戴德。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商会模式”“飞舟航线”,在这些真正的权贵面前,不过是他们棋盘上随时可以掀翻的小卒。
他们可以一边夸赞她“为国为民”,一边在“圣旨”上盖章,把农户最后的活路碾成齑粉。
雪粒钻进她的领口,化成冰水滑过脊背。
她想起那些农户——
凌晨三点还在麻田里拔稻苗的老汉,手上裂开的血口子
他们的脸和这份政令叠在一起,像两幅被强行拼贴的画,荒诞得令人作呕。
“这就是日月帝国帝国的‘光明’?”
“原来真正的黑暗,从来不在民间的短视,而在高堂之上。”
风更大了。
她攥紧那份政令,指节泛白,纸张在她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早该想到的,这里不是她来自的那个时空。
这里的普通人不是人,而是人上人的垫脚石。
“既然你们能把税刀磨得这么快……”
她在心里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
“那就别怪我,把刀口调转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