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困

莲花楼

“尝尝！”方多病将砂锅搁在桌上，汤面震出细密涟漪：“这可谓是汤白汁浓，肉质酥肥，春笋脆嫩。”

李莲花执筷轻敲碗沿，满脸得意：“我就说我厨艺还是不错的啊。”

“死莲花，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好不好？”

方多病将小楼扒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一壶青露酒。李莲花看着被喝的还剩小半瓶的酒，一脸唏嘘连道几声土匪。

方多病才不管，将剩下小半瓶分给李莲花和应渊，乐呵呵道：“祝你们长命百岁，药到病除啊！”

李莲花温和一笑：“那我祝你早日得到百川院刑牌。”

方多病得意的哼了一声：“一定，一定。”

青山如黛，一树梨花压着秋千索簌簌作响。应渊斜倚在莲花纹饰的秋千上，素白衣袂垂落，随摆动漾开云纹般的弧度。那秋千椅背的莲纹深浅有致，是李莲花前半个月用刻刀一点点刻的。

说来也是怪哉，这秋千状似一把摇椅。椅面铺着块洗得发白的靛蓝坐垫，细看还能辨出几处歪歪扭扭的补针脚，想是某人手艺不精的佐证。左侧扶手上随意搭着条云纹毯，针脚时疏时密。

李莲花坐在凳上择荠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春风掠过应渊的白绫，将几片梨花瓣缀在他衣襟上。择菜的水声渐渐停了，他甩了甩指尖的水珠，忽然发现秋千摆幅越来越小——应渊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已微微松了力道。

“这春困倒是会挑时候。”李莲花轻笑，解下沾着泥点的围裙，随意抹去手上的水渍和泥土。他轻手轻脚走近，将那条毯子展开，搭在应渊身上。

李莲花负手而立，目光细细描摹着秋千上的人。他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水痕，却在触及应渊面容前顿了顿。

他转身轻手轻脚搬来瘸腿木案，砚台压住宣纸翘起的边角。笔锋蘸墨时，一滴水珠忽然从指节滚落，在砚心漾开细小涟漪。

砚台里的墨是新磨的，泛着青紫光泽。李莲花执笔的手悬在半空，笔尖将滴未滴的墨珠映着应渊的睡颜。他忽的轻笑，笔走龙蛇间，先勾出那人被风吹乱的额发，再点染眉间剑痕，连白绫垂落的弧度都要与真人分毫不差。

瘸腿木桌随着笔势轻晃，他索性以膝抵住，笔锋一转，在纸角添了枝并蒂莲。恰有梨花瓣落在画中人的唇畔，李莲花笔尖一顿，就势将那抹淡粉也留在纸上。

“画好了？”应渊的声音如清风拂过耳畔。

李莲花惊得笔尖一颤，墨汁险些晕染了画纸。他搁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抬眼却见应渊正欲解下覆眼的白绫。

“等等——”李莲花慌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却还是晚了一步。白绫飘然垂落，应渊茫然地眨了眨眼，那双本该清透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眼尾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李莲花心头一紧，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眼角，触到一片灼热。他沉默良久，声音低沉："这几日我睡得格外沉，连碧茶之毒都安分了数月。"

指腹下的肌肤微微一颤。

“你又偷偷用灵力为我压制毒性了，是不是？”

“你总是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李莲花攥紧应渊冰凉的指节，垂首轻吻他眉间那道凌厉的剑痕，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老神仙，你真当我是泥塑木雕，不会心疼么？”话音未落，眼眶已泛起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