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客厅的玻璃窗敞开着，初夏的风裹着楼下栀子花香飘进来，刚好落在火锅蒸腾的热气里。
张昕系着米黄色围裙，正弯腰调整燃气灶的火，番茄汤底在锅里咕嘟冒泡，把鲜红的果肉熬得软烂，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酸香。
庄知晏坐在沙发最角落，膝盖上搭着那条米白色薄毯——这是她练舞完总爱裹着的毯子，针织纹路磨得软乎乎的，指尖无意识抠着边缘时，能让她稍微放松些。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看起来又冷又远，和周围热闹的氛围像隔了层玻璃，只有攥着毯子的手指，泄露了心里的波澜。
【今天人好多啊……冉冉姐的芝麻酥闻着好香，上次她提过是老家寄来的，不知道加了核桃没？晓佳手里的糖人居然是兔子的，耳朵翘得跟我衣柜里那个玩偶一样，会不会也是草莓味的？】
宋昕冉刚把棕色纸袋子放在茶几上，转头就对上庄知晏的眼睛，立刻笑着把袋子往她面前推：“知晏，我带了芝麻酥，里面加了核桃，你练舞费脑子，多吃点。”
她说着还拆开包装袋，捏了一块递过来，“刚出炉的，还脆着呢。”
庄知晏指尖顿了顿，接过芝麻酥时动作轻轻的，只小声说了句“谢谢”。表面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炸开了小烟花。
【！！冉冉姐怎么知道我在想核桃？难道我刚才把话说出口了？不对啊，我明明没出声……】
她飞快地低下头，咬了口芝麻酥，脆壳在嘴里散开，核桃的香混着芝麻的甜，刚好中和了甜腻。
眼角余光瞥见王晓佳蹦蹦跳跳跑过来，手里举着个亮晶晶的兔子糖人，粉白的糖霜沾在指尖，像落了层细雪。
“知晏！你看这个！”王晓佳把糖人递到她眼前，卫衣上的粉色兔子贴纸跟着晃，“我特意让老板做的草莓味兔子，跟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玩偶长得像不像？”
庄知晏抬眼，糖人兔子的长耳朵弯成好看的弧度，阳光照在糖霜上，泛着透明的光。
她想起小时候爸爸给她做的糖画，也是这样甜甜的，只是后来爸爸走了，就再也没吃过。
【晓佳居然记得我提过兔子玩偶……这个糖人好像爸爸做的那个，要是能跟晓佳说谢谢，会不会太刻意了？】
她只轻轻点了点头，手指碰了碰糖霜，有点黏。
王晓佳却像是看懂了什么，把糖人塞到她手里：“你先拿着，等会儿凉了更好吃！我还多买了一个，咱们等会儿一起分。”
蒋芸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支银色的祛疤膏，见庄知晏盯着糖人发呆，还时不时摸手腕，便起身走过来。
她蹲下身，视线和庄知晏平齐，特意放慢了语速：“知晏，手腕上的红痕还痒吗？这个祛疤膏你记得每晚涂，轻轻揉几分钟就吸收了，不会粘衣服。”
庄知晏的手腕搭在膝盖上，那道浅红痕像条细丝带，此刻看着蒋芸递来的药膏，瓶身凉凉的，心里却软得发疼。
【芸姐怎么知道我容易留疤？她连涂药膏的手法都记得，也太细心了。】
“谢谢芸姐。”她接过药膏，指尖不小心碰到蒋芸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蒋芸却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知道你练舞怕影响动作，这个药膏不油腻，涂完很快就能练舞。”
庄知晏的耳朵瞬间红了——蒋芸说的，刚好是她没说出口的担心。其实她更怕的是这道疤被粉丝看到，怕大家问起原因，可蒋芸只想着她练舞方便，这份在意让她鼻尖有点酸。
这时杨冰怡拎着瓶草莓汁走过来，“咚”地放在庄知晏面前的茶几上，语气还是惯常的直爽，却藏着点不自然的别扭：“袁一琦那家伙让带的，说你爱喝这个口味，别以为我特意给你买的。”
【冰怡明明刚才在楼下跟老板确认了三次“是不是最新鲜的”，还说“要是不甜就换一瓶”，怎么现在又嘴硬……不过这个草莓汁的包装，跟上次一一给我买的一样，应该会很甜吧？】
庄知晏抬头看了杨冰怡一眼，刚想说“谢谢”，杨冰怡却先别过脸，耳根有点红：“看我干嘛？快收起来，等会儿火锅吃多了正好解腻。”
坐在旁边的王奕刚好抬眼，视线和庄知晏对上。
【今天穿的白色卫衣，跟上次去庙会时的不一样，显得更软了。】
王奕忽然笑了，伸手帮她把落在脸颊的碎发拨到耳后：“卫衣是新换的，你上次说白色显干净，我就多买了一件。”
庄知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明明只在心里想，王奕怎么会知道？
【难道我脸上写着想法吗？还是一一太了解我了？不对，我们才认识半年……不过一一的手好暖，刚才帮我拨头发的时候，指尖好像碰到我耳朵了，有点痒。】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去看茶几上的草莓汁，耳尖却越来越红。
王奕看着她的反应，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伸手从果盘里挑了颗最红的草莓，递到她嘴边：“刚洗的，你尝尝？上次你说喜欢带点酸的，这个刚好。”
庄知晏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口。草莓的汁水在嘴里散开，甜里裹着淡淡的酸，果肉软嫩得几乎不用嚼。
【真的好甜……比上次在庙会买的还甜，一一居然记得我喜欢酸甜口的，我就随口提过一次啊。】
“好吃吗？”王奕问她，声音比平时更软。
庄知晏点了点头，没说话，心里却在疯狂脑补：【要是说好吃，一一会不会再给我拿一颗？可是总让她递会不会太麻烦？还是算了，我自己拿就好……】
她刚想伸手去果盘里拿，王奕已经又递了一颗过来，还帮她把草莓蒂摘了：“知道你怕麻烦，我帮你弄好了。”
张昕这时端着煮好的肥牛卷走过来，把盘子往庄知晏面前放了放：“知晏，快吃，刚熟的雪花肥牛，脂肪分布均匀，煮出来不柴。你上次练舞完说想吃，我特意记着买的。”
【阿昕居然记得我随口说的话！这个肥牛卷看起来好嫩，番茄汤底的香味都渗进去了，会不会烫嘴啊？不过阿昕煮的肯定好吃，上次她做的山药排骨汤，我连喝了两碗。】
庄知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肥牛卷裹着番茄的香，入口即化，烫得她轻轻眯了眯眼，却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一块。
张昕看着她的样子，笑着说：“慢点吃，锅里还有很多，不够再煮。”
客厅里的笑声此起彼伏，袁一琦和许杨玉琢正围着火锅抢最后一片午餐肉，袁一琦仗着个子高把肉举得老高，许杨玉琢踮着脚够了半天，气鼓鼓地瞪她：“袁一琦你作弊！刚才你都吃了三片了，这片该我了！”
“谁让你动作慢！”袁一琦得意地把午餐肉放进自己碗里，转头却看见庄知晏在看她们，立刻把肉夹了一半递过去，“知晏，给你吃，这个午餐肉煮番茄锅最好吃了。”
【琦琦居然把午餐肉分给我……她刚才跟羊姐抢得那么凶，怎么突然给我了？难道是怕我没吃到？不过这个午餐肉看起来确实好吃】
庄知晏接过肉，小声说了句“谢谢”。
袁一琦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谢什么，大家一起吃才香。”
沈梦瑶这时坐在庄知晏旁边，手里拿着个兔子发绳，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知晏，你头发有点乱，我帮你扎一下吧？练舞的时候头发挡眼睛，上次你跳新舞时，头发就缠到过手腕。”
【瑶瑶的发绳好可爱，上面的小兔子跟晓佳的糖人一样……她居然记得我上次练新舞的小插曲，我还以为没人注意到。不过让她帮我扎头发，会不会太近了？】
庄知晏点了点头，乖乖地坐着。
沈梦瑶的动作很轻，梳子划过发丝时没有扯到头皮，还偶尔跟她聊练舞的事：“对了知晏，你上次练的那个新舞，里面有个后踢腿接旋转的动作，我练了好几天都总出错，你是怎么做到又稳又快的啊？”
【那个动作吗？其实我昨天看了一遍教程，跟着练了两遍就会了……是不是说出来会显得太张扬了？瑶瑶那么认真，我说简单会不会让她不开心？】
庄知晏抿了抿唇，只小声说：“多练几遍就好了，找好重心。”
沈梦瑶帮她扎好低马尾，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珍珠发夹，夹在她的碎发上：“这个发夹跟发绳很配，你上次说喜欢珍珠的，我就买了个小的，不显眼但好看。”
庄知晏摸了摸发夹，珍珠小小的，蹭在脸颊上有点凉。
她抬头想谢谢沈梦瑶，却看见沈梦瑶正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瑶瑶怎么知道我想谢谢她？难道她能听到我说话？不对，我没出声啊……】
她心里犯嘀咕，却没敢问出口，只是把脸转向火锅，假装去夹青菜。
吃到一半，张昕忽然提起新舞的事：“咱们队里新排的那支舞，后面那段队形变化有点复杂，你们都练得怎么样了？要是有不懂的，咱们可以一起对着视频顺一遍。”
许杨玉琢立刻皱了眉：“别提了，我总记混左右，上次练的时候还撞到袁一琦了！”
袁一琦立刻接话：“明明是你自己不看路！我都躲着你了还能撞上来！”
宋昕冉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多联系几遍就熟悉了。”
王晓佳点了点头：“嗯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最后都看向庄知晏——每次聊到练舞，她们总忍不住想听听她的想法，毕竟她学舞的速度，连队里的前辈都佩服。
庄知晏被大家看得有点不自在，手指又开始抠毯子。
【其实队形我上周就记熟了，手势也对着镜子练了好多遍……可是说出来会不会太骄傲了？大家都在认真练，我说我会了，会不会显得我不认真？】
她垂着眼，刚想找个理由搪塞，王奕却忽然开口：“知晏肯定练得差不多了，上次我路过练习室，看见她对着镜子顺动作，特别流畅。”
【！！一一居然看到我练舞了？她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没发现？会不会觉得我偷偷练很奇怪？】
庄知晏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平静。
王奕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很认真：“你的动作特别标准，尤其是转身的时候，比视频里的示范还好看。要是不介意，下次我们可以一起练，我还有几个地方想跟你请教。”
【一一居然想跟我请教？她跳得那么好，怎么会需要我教？难道是跟我客气？不过能跟一一一起练舞，好像也不错……上次看她练踮脚转，特别稳，我还想知道她怎么保持平衡的。】
庄知晏捏了捏毯子，轻轻点了点头：“好。”声音比平时稍微大了点，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王奕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明天下午我们去练习室吧？刚好人少，练累了还能买瓶草莓汁喝。”
【明天下午？太好了！还能喝草莓汁……一一是不是特意记得我喜欢喝？可是这种期待的感觉是什么？好像比吃草莓糖人还甜。】
这时王晓佳忽然蹦起来：“对了！我们吃完火锅不是要拼拼图吗？知晏你上次说喜欢星星，那个星空款拼图肯定很适合你！”
她不等庄知晏回应，就把茶几上的拼图盒子抱过来，“哗啦”一声倒在地毯上，一千片的碎片散开来，像撒了把碎星星：“我负责拼云朵，知晏你拼星空边缘好不好？你那么聪明，肯定拼得又快又好！”
【晓佳记得我喜欢星星……这个星空拼图真的好好看，拼完挂在墙上，晚上开灯肯定像真的星空一样。晓佳说我聪明，会不会太夸张了？我只是学东西快一点而已……】
庄知晏点了点头，坐在地毯上，拿起一块蓝色的碎片。
王奕坐在她旁边，帮她找边缘的碎片，轻声说：“边缘的碎片都有直边，很好找，我帮你一起看。”
庄知晏捏着碎片，轻轻放在对应的位置，刚好吻合。
王奕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说：“以后我们常一起练舞吧，你学东西快，跟你一起练，我肯定也能进步得快一点。”
庄知晏的心里又泛起那种暖暖的感觉，她抬头看向王奕，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王奕眼里，像盛着星星。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手里的拼图碎片。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大家都对我这么好，我好像越来越喜欢跟大家待在一起了……可是“喜欢”又是什么？是像喜欢草莓一样，还是像喜欢拼图一样？】
她不懂——她只能感受到“好”，却分不清那是朋友的在意，还是更特别的心意。
可她不知道，每当她低头抠毯子、或是抬眼看向某个人时，只要有人与她对视，就能听见她心里那些软乎乎的、带着点笨拙的，有时候又有些抽象的想法。
蒋芸看着她和王奕凑在一起拼拼图的样子，悄悄跟张昕对视一眼，眼里满是笑意；宋昕冉和王晓佳小声聊着天，时不时看向庄知晏，怕她拼得累了；杨冰怡和袁一琦虽然还在斗嘴，却特意把掉在地上的碎片捡起来，递给庄知晏。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王奕刚好抬头看她，眼睛弯了弯，轻声说：“会一直这样的。”
庄知晏愣了一下，没明白王奕怎么知道她的想法，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嘴角轻轻弯起，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像把星星揉进了眼里。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落在地毯上的拼图碎片上，泛着淡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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