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秋高气爽的昆西城迎来了故人。
忙完无忧散案子的沈行衣迎来了旬假，好不容易说动顾青萝在白天出门与他一同去附近的山上秋游。黄灿灿的银杏迎风飘摇，一片片小扇子铺成了金色的地毯，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沈行衣将马拴在树干上后来到坐在大石头上的顾青萝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半山腰的风景。两人策马上山，又在山顶走走停停半个时辰，驮着两人的马还能走几步，但他们是真的走不动了。
从出生到现在，顾青萝很少有这样的闲暇时刻，而她直到现在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已经是自由身。才过去四个月，她无法肯定昆西已经不在西域暗探的监控之下，也不能肯定裴珺真的放过了自己。
最会察言观色的沈行衣自然能察觉她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紧张，因此特意带她来骑马、漫步、散心，只不过，如今看来收效甚微。
“沈行衣，有马蹄声。”顾青萝忽然站了起来，她下意识就重新戴好幕篱，拉着沈行衣往大石头后面躲。这一刻，对方明白她为何要站在那里了。
“别慌，可能只是路过的路人。”
沈行衣拍拍她的手，看着如今脆弱的顾青萝，他垂下的眼眸中是难掩的心疼。不光是因为顾青萝失去了一只手臂，还因为消除无忧散的药瘾比他想象得更难办。垂下的视线不自觉落到对方手背上浅浅的抓痕，他知道那是药瘾发作时顾青萝自己抓伤的，噬骨焚心，这就是染上无忧散后停止服用后的后果。就算停了大半年无忧散，顾青萝也依旧会偶尔发作药瘾，被折磨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没有人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戒掉药瘾，这是沈行衣督促顾青萝戒了这么久药瘾后的唯一想法。
但他已经不能放手了。
沈行衣拉着顾青萝来到绑马的树前，解开缰绳后，正想先让顾青萝上马，马蹄声却转眼间逼到了眼前。沈行衣抬头一瞧，却难得弯眉笑了，原来来者不是别人。
“吁——”正策马的白衣女子也发现了他，立即拉紧了疆绳。枣红色的骏马长啸一声后，女子抬腿潇洒地翻身下马。
沈行衣抱拳一礼：“看来是巧了，百里姑娘。”
“不巧，正要找你，”百里归雪下马后递出了一封信，“沈刺史，有要事需要你去办。”
沈行衣接过信，看到火漆上的印记脸色一变，却没有打开，而是塞进了怀里。瞥见对方神情的顾青萝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信？”
百里归雪这时才认出顾青萝，对她点点头，算打过招呼：“这个没办法告诉你，顾青萝，你的身份不宜插手此事。”
站在沈行衣身后的顾青萝一听，就算沈行衣不解释，她也明白了这封信上的内容肯定和西域有关。
“那你呢？”沈行衣打量了百里归雪一眼，“风尘仆仆而来，应该不单是为此事。”
百里归雪没回答，而是看向了顾青萝，问：“现在你能告诉我当初你隐瞒的事情了吗？”
顾青萝一愣，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对沈行衣说：“让我和归雪姑娘单独谈谈。”
沈行衣点点头，往外走去。
“我能告诉你的不多，毕竟这药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师父顾先生死后，我自己也无法单独制作那种毒药。”
“还有什么毒药？”
“离魂散，能让人忘记过去的记忆，主要用于狼卫，如果你了解狼卫，就应该知道他们都是我师父从晋朝西域各处挑选出来的人，这些人，往往都有自己的家人朋友，不是真心想去忠心于西域女王。”
“为什么……”归雪觉得这种药很鸡肋，但接着她就反应过来，“只是为了让那些人只忠于西域女王一人？”
“对，失去了过去记忆的狼卫，会被派到西域女王的身边，这女人不简单，甚至有人觉得她会蛊惑人心。”顾青萝露出一抹略带惊恐的笑容，“我的师父就是被蛊惑的人之一，他为西域女王出生入死，以身试药，百毒缠身，最后却还是没与对方见最后一眼。陪他到最后的，只有那条青蟒。”
“离魂散……”归雪垂下眼睫，喃喃了一会儿这三个字，接着，抬头道，“我还有事，先上路了。”
“这么急？”
“人命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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