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华贵的妇人撩起一缕身前少女耳畔的一缕青丝,从梳妆台上拿起光洁的象牙梳。少女的头发刚刚抹好了发油,如锦缎般光滑,如乌木般漆黑,牙白的梳齿埋进长发,愈显得长发乌黑发亮,让人忍不住低头轻轻一嗅。贵妇慢慢将少女略显凌乱的发丝一一理顺,将全部的青丝梳理好后,她便摆正少女的头部,让梳妆台上的铜镜恰恰映照出少女的模样来。
镜中的少女正值双九年华,正是女孩子即将成熟,却还保留一份稚嫩青涩的时候。少女已画好了妆容,她的眉被画成秀丽的远山眉,柔和了她那一双丹凤眼在不笑时自带的三分凌厉的威严。这份威严常因年龄还小气势不够而被人忽略,不过只要长久地注视着少女,自然能发现她这份不同寻常的气度。小巧挺直的鼻梁让她的容貌显得十分周正,如花瓣般娇嫩的唇已涂好鲜红的口脂,与她雪白的皮肤相称。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人一见倾心。少女如白瓷般细腻的脸庞上画了一枝临寒独自盛放的红梅,从她的右眼太阳穴附近一直到右眼正下方。那枝红梅看起来栩栩如生,每一片花瓣摆放的角度都似精心设计过,第一眼看过去就能牢牢吸引住他人的视线。少女眼角的红梅给她添了几分冷艳,仿佛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仙子,凡人只可虔诚地膜拜她。
此时,贵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象牙梳,她用一双巧手替少女挽出了一个十分适合她的发髻,为她增添了一丝成熟的风情。她拿出首饰盒,指尖从盒里的数支发簪步摇点过去,最终选了一支华丽的金镶玉的花冠,将之用发簪左右牢牢固定。
贵妇将铜镜拉近,让少女也看看镜中盛装打扮好的自己,她看着少女与她年轻时极其相似的脸,又看着少女一身红裳,恍惚看到当年出嫁后的自己。她的心蓦地被什么攥紧了一般,不禁屏息了片刻,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母亲,你怎么了?”少女见贵妇半天没有说话,不禁偏头问道。
“没想到你我母女二人才相认便要分开,早知如此,本宫,我......”贵妇抬手抚摸着少女的鬓发,忍不住伤心地几欲垂泪。
今早,萧婵收到了消息。
议和之事本就匆忙,她收到了一封来自晋帝的旨意,还有来自楚王的飞鸽传书。两国议和事关重大,不能一蹴而就,现在西域使团要求要看她的画像,这好像是一件小事,其实是代表晋朝已经初步答应了议和的条程。
她是晋朝的大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年轻时失去了心爱的郎君,如今好不容易寻回女儿,却不能颐享天年。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戏弄她?
“母亲,你别难过。”夏侯霏羽神色恹恹,她在镜前已坐了一个时辰,素来有午睡习惯的她忍不住有点犯困,却还是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宽慰萧婵道,“陛下只是说将我的画像送去给西域王子看,这和亲……不一定能成的。”
至于旨意……
晋帝特封夏侯霏羽为承欢郡主,让她以郡主之尊出嫁,估计也是为了让这场亲事看起来比较平等。
不过,若西域拒绝了和亲,这之后的事情恐怕会更加糟糕,到时候,只会有无数人的幸福在西域铁骑下支离破碎。但夏侯霏羽明白,和亲并不是主要目的,陛下也没有白送一个郡主过去的意思,只是以和亲之名,暂做援兵之计。虽然,目前并没有十全把握,但为了戏更真切,她愿意冒一次险。
就算没有人信誓旦旦对她说会保护她的平安,她也相信着逸尘,也相信着大家。当然,她也没有打算干等着的意思,她看向自己宽大的袖子,眼神微沉。
百里归朔的礼物,送的恰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