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挽月的指尖在大长公主掌心微微一颤,那点热度像是烫着了她,竟有些想往后缩
她扭头,正撞见燕迟望过来的目光
方才那点收敛的紧张此刻全摆在脸上,连带着方才淡下去的笑意都绷得紧了些,像是怕她说出什么叫人难堪的话来
他喉结微动,却终究没再添一句,只静静等着,连呼吸都仿佛放轻了
杀伐果断的朔西军少帅,也有这般模样
岳凝在旁看得急,悄悄拽了拽母亲的衣袖,偏头时却被自家母亲用眼神按住了,这种时候,哪容得她瞎掺和
林挽月外祖母,昭昭…
她想说什么,却又被喉头的涩意堵了回去
圣旨来得突然,母亲的态度转变的也突然,连眼前这桩喜事都突然得让她措手不及
嫁与不嫁这两个字在舌尖打转,偏生一个也吐不出来,分明不久前她还和燕迟夸下海口
说她此生并无婚假之意
大长公主却不急,只温温和和地看着她,掌心的温度始终熨帖着她的手:“外祖母知道这事儿来得急,可七郎的心意,你该是明白的。”
她抬眼扫过燕迟,眼尾的笑意又深了些:“他这孩子,看着沉稳,心里头执拗着呢”
当年承安侯府遭祸,他仓促而来,却落魄离开,这些她这个做长辈的都看在眼里,当时只道他们年纪尚小,以后的事谁做的了主?
“没想到这小子,从小到大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燕迟的睫毛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耳垂涨红,目光牢牢锁在林挽月脸上,像是要从她细微的神色里扒出点松动来
林挽月望着他眼底那点藏不住的恳切,正厅里的喧嚣不知何时又低了些,连窗外的风都似停了,只等着她一个字,来定这满室的悬心
她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再抬眼时,目光已清明了些
林挽月我…
话音刚起,燕迟忽然往前半步,袖口扫过案几上的茶盏,发出“叮”的轻响
燕迟若你不愿,我即刻进京,求陛下收回成命
这话一出,岳凝“啊”了一声,大长公主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哪有在这时说这话的?
可林挽月却猛地抬了头
燕迟眼底的紧张再藏不住,却偏要撑出坦荡的模样,仿佛只要她点头,他真能立刻转身去求
她忽然弯了弯唇,像初春刚融的冰棱,漾开点清浅的暖意
林挽月你这傻子
林挽月圣旨已下,焉有你反悔的余地?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进每个人耳里
燕迟猛地怔住,眼里的星子像是瞬间炸开了,暖意漫得满溢出来,连耳根都悄悄染上了红
他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只望着她,傻愣愣地笑了起来
岳凝“噗嗤”笑出声,拽着大长公主的胳膊晃了晃
岳凝外祖母你看!我就说小月亮心里是愿意的
大长公主笑着点了点林挽月的额头:“你这丫头,倒会吊人胃口。”
林挽月抬眼的瞬间,就撞进燕迟的笑眼里,忽然觉得这桩仓促的喜事,原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一个人的眼睛,做不得假
婚事既定,婚期却还未定
加上秦莞还在侯府为母亲诊脉
林挽月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迎合来往恭贺
只得告别各位长辈后,匆匆离开
岳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岳凝七哥,你这叫什么?
燕迟坚持送林挽月回府,刚一下马车,岳凝就忍不住编排他
看燕迟这殷勤样儿,不光要护送,还要亲自扶下马车
林挽月好啦——
林挽月你们可要留在府中用饭?
燕迟求之不得
承安侯府不比安阳侯府,这里人声寂寥
所以稍微有些声音,就显得异常醒目
桃夭郡主!
桃夭跌跌撞撞的奔向府门,差点儿摔倒
还是白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胳膊
才没让她直接摔在冰冷的石阶上
林挽月的心口处忽然蔓延开一阵刺痛,这感觉,就好像山雨欲来的征兆
林挽月怎么了?
桃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桃夭夫人…去了…
桃夭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
仿佛这四个字
是强挤出来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