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了”
这两个字像冬日冻雨凝成的冰锥,带着淬骨的寒意,直直扎进林挽月心口
耳边的轰鸣陡然变得剧烈,震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周遭的一切都在旋转、模糊,承安侯府的寂寥风声,桃夭压抑的啜泣,甚至自己指尖的触感,都被那轰鸣碾成了碎片
她僵在原地,四肢像被灌了铅,抬不起,动不得,只剩下心口那处被冰锥刺破的地方,传来空洞又尖锐的疼
方才还和岳凝斗嘴时带笑的燕迟,此刻脸上的笑意像被人猛地抹去,连眼角的弧度都僵得发直
他望着跪在地上的桃夭,又猛地转头看向林挽月煞白如纸的脸,那瞬间的惊惶竟带着几分骇人的狰狞,仿佛没听清,又仿佛是不敢信
岳凝也收了笑,声音发颤,昨日还与祖母分享了姑母重燃希望的喜悦,今日就得知如此噩耗
岳凝不会的…
岳凝这不可能!
燕迟目光死死锁在林挽月身上
见她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他心头猛地一沉
燕迟阿月!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里的惊惶压不住
话没说完,就见林挽月身子一晃,像株被狂风骤雨打蔫的海棠,眼看就要栽倒
燕迟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跨步上前,在她失去力气的前一刻,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
入手一片冰凉,她的指尖竟在微微发颤
燕迟阿月——
燕迟的声音也有些抖,却强迫自己稳下来,掌心用力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燕迟我在——
可怀里的人像是没听见,眼神空茫地望着承安侯府那扇尚未关上的朱门,嘴唇翕动了许久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挣脱燕迟的怀抱,踉跄着朝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原来,有些期盼碎起来,竟这样快
燕迟立刻追了上去,只留岳凝与白枫一左一右,搀扶着哭到几乎晕厥的桃夭
岳凝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
桃夭郡主被白将军接走时,夫人刚好醒了
桃夭今日夫人精神头特别好,还拉着九娘子说了好一阵子悄悄话
桃夭可我们端药回去的路上,就听见孔嬷嬷的哭喊声了
桃夭心头的惊惧翻涌,本以为夫人是真的好转了,没成想,不过是回光返照
她太清楚郡主奔向的方向
那里是夫人尚有力气时,常去烧香拜佛的地方,供奉着慈悲的神佛;而旁边紧挨着的,便是供奉承安侯府列祖列宗的祠堂
桃夭的猜测分毫不差
几经踉跄,林挽月推开那扇朱红大门,重重瘫跪在蒲团上
可她又觉得不够虔诚,竟一把扯掉蒲团,径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双眼早已红得像要滴血
林挽月神佛在上,信女林挽月,求诸位垂怜,为我阿娘指一条生路,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林挽月信女愿折寿十年,换她一线生机就好
林挽月求菩萨!救救我娘!
额头在青砖上磕得血肉模糊,神佛却始终沉默,未曾回应她的祈求
燕迟看得心头发紧,上前想拦,却被她制止
林挽月燕迟——
字字泣血,却又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连哭喊都透着无声的绝望
上天,终究是不收她的虔诚
那……林家的先祖呢?
对!还有祠堂!还有阿爹!
不肯认命的林挽月,将最后一丝希望死死攥在掌心,转身扑向祠堂
林挽月阿爹!
她重重跪在承安侯的牌位前,额间的鲜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刺目的红痕,看得燕迟心头猛地一缩
林挽月爹——别带走阿娘……好不好?
林挽月我已经失去了你和哥哥…
林挽月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