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凝悄悄拭去眼角余泪，指尖还带着未散的湿意
故去的，是幼时把她捧在手心的姑母
姑母对小一辈的孩子们，极好
她会温婉的用手轻拍她的脸颊，用手帕擦去她手上的污渍
可如今那双手，逐渐冰凉
任她如何为姑母取暖，都无济于事
祖母，她该怎么和祖母提
那天，祖母知道姑母愿意就医后有多高兴，她都看在眼里
秦莞立在廊下望着廊口，那副出神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是在等林挽月
不远处，桃夭哭得抽噎不止，茯苓搂着她轻轻拍着背，柔声细语地哄劝着
秦莞心头本就像塞了团乱麻，五味杂陈
方才四下无人时，承安侯夫人那句话还在耳畔盘旋，此刻更是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那句话她简直是太熟悉了
更没料到，承安侯和夫人竟认识自己的爹娘
不错，她本不是秦二叔的女儿，她是沈毅的女儿，沈莞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
林挽月出现在门口的刹那，满院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她身上的蓝色衣裙血迹斑驳，脸色白得像张薄纸，唇上毫无血色，对上还未擦拭完全得血渍，可怖惊心
林挽月身子晃了晃，却依旧强撑着没倒下，脊梁挺得笔直
众人还没从这骇人的景象中回过神，身后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燕迟一身玄衣如墨，紧随而至
他墨发微散，平日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大步上前，在林挽月踉跄的瞬间稳稳托住她
燕迟别动
秦莞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却压不住心口那阵尖锐的抽痛
眼前这入眼憔悴的人，看的她只觉得喉咙发紧
岳凝慌忙别过脸，刚擦干的眼角又被濡湿，这次索性任由泪水滑落
桃夭早忘了哭，嘴巴张着，眼睛瞪得圆圆的，直勾勾望着被燕迟半扶半抱在怀里的林挽月
满院的寂静里，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
也不知这风的声音，映射遮掩的，是谁的苦痛
院内的悲戚浓得化不开，唯有承安侯夫人身边的孔嬷嬷，神色平静地料理着后事
夫人临终前的每一句叮嘱、每一桩托付，她都一一照办、如实传递，仿佛早已将悲伤藏进了心底最深处
“郡主，夫人为您备了个箱子”
孔嬷嬷抬眼时，目光自然落在了燕迟身上，她大约已听闻他与林挽月的喜事
“权当是给您的嫁妆吧”
“郡主，您别怪夫人，她这一生，实在是太累了”
累到熬不住，才选择了以死解脱
“夫人还说，她去后，要即刻火化”
林挽月垂着眼
阿爹在任上横死，连尸身都寻不回
阿娘死后要火化，许是想着这样一来，纵是天涯海角，她也能化作轻烟，寻到阿爹的踪迹吧？
林挽月好
她只轻轻应了一声，再无多言
最后一次，她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细细地蹭了蹭，像是要把这最后的温度刻进骨里，但细想想，耳边尽是冰凉
林挽月阿娘，太苦了，你走吧
她望着母亲安详的面容，眼底翻涌的泪意终究没掉下来
阿娘苦，她又何尝不苦呢？
这世间的难，原是一代又一代，沉甸甸压下来的
她不是神，她改变不了结局
今日，终究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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