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承安侯夫人的死讯,是在一天后传到安阳侯府的
本不该传得这么慢
毕竟,这种事,在荆州算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哎?听说了吗?承安侯府,又有白事”
“还用听说?你去侯府瞧瞧,就知道了”
“要说这林家,也真是可怜…”
“…”
准确说,是一天后,这风声才真正传入大长公主耳中
彼时,她年事已高,又刚熬过一场大病,安阳侯自然不肯主动提及,可老人家心思何等缜密,岂会察觉不出异样
“才刚订了亲,旨意也颁了,”她望着众人,眉头微蹙,“怎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还有昭昭那孩子,怎么也不来瞧我了?七郎,莫不是你们拌嘴了?”
燕迟姑祖母,没有的事
燕迟您别多想
岳凝在一旁帮着遮掩,安阳侯更是缄口不言
这般反应,看得大长公主心头发沉——她昨日本就突觉不适,此刻众人这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分明是有事瞒着她
“到底怎么了?”她声音沉了几分,目光直落岳凝身上,“凝儿,你说!”
岳凝支支吾吾半晌,终究没能吐出一个字
大长公主的心愈发揪紧,几经追问周旋,才从安阳侯口中撬出那句她不敢想的话
“望月……去了?”
眼前猛地一阵眩晕,大长公主却死死攥着扶手强撑着起身,她要去承安侯府,去见她的女儿和外孙女
桃夭郡主……您多少吃点儿吧
林挽月我还不饿
还不饿?
从昨日到此刻,林挽月水米未沾,怎会不饿?
桃夭捧着白瓷碗的手微微发颤,热气氤氲了她的眼
桃夭郡主,就算心里再难,也得顾着身子啊
桃夭夫人要是瞧见您这样,该多心疼……
话音未落,就见林挽月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收紧,窗棂漏进的日光落在她脸上,衬得那双眼眶红透的眸子愈发空洞,仿佛盛着一汪化不开的寒潭
林挽月她不会了
林挽月的声音很轻,轻得像风一吹就散
林挽月我没有母亲了
林挽月她也再也不会心疼我了
因为她已经追随父亲而去了
桃夭喉头一哽,再说不出劝慰的话
她要如何劝,劝郡主不要难过,故去的,可是她的娘亲
自昨日那面后,郡主就再没掉过一滴泪,只是这样坐着,从晨光熹微到日头偏西,脊梁挺得笔直,却让人瞧着比恸哭还要难熬
桌上的莲子羹换了三回,从温热到彻底凉透,汤匙连动都没动过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身缟素的李叔,慢慢靠近
“郡主…安阳侯府来人了”
“大长公主也来了”
承安侯府门庭冷落,没有人落井下石,也无人来吊唁
但林挽月知道,瞒不住外祖母的
她知道,定会来
大长公主被燕迟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入眼,便是白色
燕迟只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可这次,他没有被拒之门外
林挽月一身缟素,额间的伤口被白布遮盖
眼中无神
只在那四目相对的刹那,大长公主积攒了一路的镇定轰然崩塌,老泪瞬间涌了出来,“我的昭昭……”
林挽月望着外祖母鬓边新增的白发,望着她被燕迟搀扶着还止不住发颤的手,那紧抿了许久的唇瓣终于抖了抖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外祖母”哽在喉间,最终化作滚烫的泪,砸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