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临近冬日的雨总带着黏腻的潮意，而且有种簌簌的凉意，直插人的心窝口
月下棠的伙计正用抹布擦着雕花柜台，檐角垂下的海棠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映得玻璃窗上的金字忽明忽暗
“掌柜的，这批苏州来的花怕是要冻坏了”
伙计捧着个竹筐进来，筐里的花瓣边缘发了黑
被称作掌柜的男人抬头，眼神扫过竹筐底层，边角用胭脂点了个极小的海棠花
他慢悠悠接过筐，指腹在花瓣上碾了碾
“潮了就扔，别污了贵人的脸”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男人能经营起如此规模的月下棠，更甚，遍布分店
连燕迟，都未曾查出它的力量幕后东家究竟是谁
桃夭掌柜的，要两瓶醉花枝
“娘子，这是早给您准备好的”
桃夭付好钱后，慢悠悠的离开
在那些小厮的眼里，她可是个老主顾，每次月下棠的新品，她都会来买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月下棠，也从不缺有钱的娘子来捧场
所以，当晚夜深人静时，本该是老主顾和掌柜关系的两人，在后门相遇时，都心照不宣的噤声
桃夭云叔，这边
桃夭娘子在等您
被桃夭唤做云叔的男人微微颔首
这已是他离开承安侯府后，与郡主隔了许多年的第一次相见
“郡主”
林挽月以手支颐，指尖在脸颊上轻轻点了几下
林挽月云叔，当真许久未见了
从承安侯府败落，阿爹离世至今，该有十余年了吧
林挽月还记得当年你我定下的约定吗？
“老奴从未敢忘！”
云叔曾是承安侯的书童，打幼时起便跟在侯爷身边
林北望与林挽月降生时，他就跟在侯爷身后，是看着兄妹俩长大的
可惜侯爷去了，大公子也没了踪迹
这些年他在暗中奔走，聚敛钱财是真，更想借着这份财力，寻些关于过往的蛛丝马迹
林挽月当年，我将府中半数以上的钱财托付于你
林挽月让你创下“月下棠”
林挽月云叔这些年的辛苦与功劳，我都看在眼里
“老奴从未忘记”
“郡主对老奴的信任”
林挽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林挽月如今既已相见，我想让你留在荆州，继续在暗中行事
林挽月追查父亲的死因和兄长的下落
“老奴近来确实查到些端倪”
当年侯爷临危受命，奉的是皇帝的密令
那日的情形的确蹊跷——皇帝几番催促，事出紧急，侯爷只得即刻启程
云叔垂眸，声音压得更低
“侯爷走得匆忙，只来得及给老奴留了半枚玉珏，说若遇大变，可凭此物寻一位姓沈的故人”
林挽月指尖一顿，抬眼时眸中已凝起一抹了然
林挽月姓沈？
父亲提起的，应该是那位沈毅大人
沈毅大人刚正，的确是个值得托付之人，这些年来，想必他一直在探查父亲的死因
只可惜，他及家人，除沈莞外，都死了
林挽月月下棠在荆州根基已稳，往后查探之事，需更隐蔽些
林挽月父亲当年领的密令，多半与朝中势力脱不了干系，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
而且，很有可能，是宫中之人
她有个大逆不道的猜测，毕竟那道密令，是他下的
“郡主放心，老奴省得”
“只是大公子那边……这些年杳无音信，会不会……”
林挽月不会的
林挽月打断他，语气却比刚才软了些
林挽月兄长自小比我更为机敏，年纪尚轻，却天赋极高，他必不会坐以待毙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她的眼中
林挽月云叔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挽月你说，这天下之大，他会不会就在荆州？
云叔实在不忍，只得宽慰，一切都会好起来
时辰不早，林挽月知道，他不能久留
林挽月我瞧着你走
云叔拱手告辞，临行前，把一小瓶蜜糖裹放在桌上
那时郡主小时爱吃的，他们多年未见，不知口味变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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