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笙（二）

王氏的正妻和其余小妾是看不起江情这个青楼出来的女子的，何况她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这些妇道人家虽然不常踏出宅门，但听过江情这个人——相貌极好，弹得一手好琴，据说琴声曲调能动人心魄，她谈吐文雅，也能做几首诗，勾得苏城的不少公子哥在怡春楼一掷千金，但她却无意于情爱之事，不接受赎身。

她们家的老爷也总去怡春楼，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感叹何时才能把这等美人娶进家门。如今真进了家门，固然惹得其他女人不满，江情的房门总能听到这些姨太太贬她。

“她不是一贯清高吗，那么多的世家公子都瞧不上，怎的今日嫁进我们府里来了？”

“青楼出来的女子能有多干净，带的那个孩子指不定就是她和哪个野男人生的。”

“一身狐媚子功夫，勾引老爷娶她。”

诸如此类的话江情每天都能听个百八十遍，她不想理这些人，只是听着也不反驳。不仅这些姨娘这么说她，府里的奴才更是在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江情也无所谓这些人对她的看法，她只是想在这乱世里为江笙找一个依靠，说来她也是利用了王氏。

“阿娘，今天得午饭又是青菜呀。”江笙咬着筷子皱眉看碗里的青菜，这些奴才有意刁难她们，每日只给些没有油水的开水煮青菜吃。

江情夹起青菜喂给江笙“娘亲也没有办法，笙笙先吃着，我今日去求老爷看能不能给我们些好的吃食。”

江笙闻言皱着眉头说：“我不要阿娘去求他，就吃青菜。”

过了片刻，江笙抱着江情的手撒娇：“我想春奶奶，红烟姨姨，苏绯姨姨她们了，阿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回去啊。”

这个问题江情也回答不了她，这乱世之中，她们可能再也无法重聚。

在府中待了两年，王老爷对她的新鲜感已经没有了，她没有身孕还带着一个孩子，其他姨娘也吹枕边风，两年来，江情的日子并不好过，患上了许多疾病，正妻李氏在府里同样不得宠，就百般磋磨江情。一次，李彩荷借口说她的金步摇失窃，有下人说看见江笙偷走给了江情，江情知道这只是李彩荷又找了借口来罚她，替江笙反驳了几句，便被罚跪在院中，这日突遭暴雨，江情在这雨里跪了一夜，第二天便生了重病。

又是两年，没人肯为江情请大夫，母女二人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请，于是，江情的病症愈加严重，最后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程度。

这日，江情的状态格外好，在江笙的搀扶下走到了院中，此时正值深秋，院里一幅破败之象，江情坐在凳子上，取出琴想弹一曲，却发现琴弦尽断。她有些惋惜的抚摸着这把陪了自己半生的乐器，给江笙讲了自己的来历。

她原是出生在京城经商人家的女子，父母恩爱，父亲在外经商，母亲教她弹琴，虽然商人被看不起，但足够多的钱财让他们生活的很幸福。可是京城起了内讧，王侯将相为了权利发动兵变，她的父母是这场战斗的牺牲品，她哭着从乱葬岗中找到父母的尸体掩埋，带着家里最后一点钱来到了苏城。在这里她认识了春姨，就定居在了怡春楼。后来陪着春姨重振怡春楼，她也有了名气。再后来就捡到了江笙。

江情拉着江笙的手：“笙笙，我没有家人，遇到你我想我在这个世界上会多一个羁绊，但我自私了，我可能不能陪你更久了，倒害你成了一个人。”

江笙哭着摇头说：“阿娘，笙笙最爱你了，是笙笙拖累了你。”

一片枯黄的落叶落下，江情看着这片落叶闭上了眼睛。

江笙再也控制不住声音，痛苦地嘶喊，她喃喃道：“阿娘你等等我啊，笙笙已经七岁了，还有三年，三年就可以了，为什么不等阿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