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谢凝烟当着众多北苍将士喊出那声“不要”的时候，就注定她将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性命。宇文赫当初有多爱她，如今就又多恨她。他是北苍万人敬仰的王，他的王后竟然心里还有别人？谢凝烟再一次报定了必死的决心，不过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她的轩儿。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轩儿会不会受到牵连。

宇文赫割下萧暮然的头颅都没能消解心头的恨意。他这次南下攻取郾城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谢凝烟求自己报仇。既然南景已经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萧暮然作为皇子更应该是要杀之而后快，怎么能当着众多北苍将士试图阻止我杀他？！除非你心里还有他！你不舍得看着他死。你不是要我踏平南景么？不是要报仇么？难道杀死你谢家三百一十八口的大仇你都忘记了？！

谢凝烟很快就被废掉了王后的头衔，并被投入了冷宫。宇文赫下令，不允许下人服侍她，每日只送一餐饭，更不允许有人去探望她。白天谢凝烟的房间要门窗紧闭，不让她见到阳光，夜里不允许谢凝烟的房间点烛火。房中也不允许有任何可以用来自杀的东西。如果她不肯进食，就会有下人强迫她吃下饭食。

他不要给她一死的解脱，他要她在孤独和黑暗中慢慢消磨余生。

至于轩儿，宇文赫还是不舍得，决定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他，把他培养成才。他坚信巫师萨里的话，这个孩子是天选之子，未来是要统一南北的。

南景这边，皇帝萧铎得知萧暮然惨死，惊恐不已。他担心这样下去，很快北苍的军队就要南下来夺取南景都城了。萧铎立刻让御林军护送自己到江南去躲避战乱，另一方面下了诏书，让狱中的萧暮云戴罪立功，一定要保住南景都城。此时他庆幸自己还没杀掉萧暮云，现在他也顾不了那许多，以他对萧暮云的了解，就算萧暮云调转枪头对准自己，也要先保住南景的江山社稷才行。

萧暮然死了，姜皇后觉得自己也已经死了。萧暮然是自己唯一的孩子，而且又是这么一个优秀善良的孩子。他如此惨死，简直就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从郾城撤回来的残部冒死把萧暮然的尸首从北苍手中抢了回来，带回了都城。但是萧暮然的头颅已经被宇文赫命人制成了酒具，再也无法回到南景。

姜焕之极力规劝姜皇后跟皇帝萧铎和其他嫔妃一同回到姜家避一避，但姜皇后根本无动于衷，只好先安排姜姝妤一同回去姑苏姜家。

一夜之间南景皇宫竟人去楼空。

姜皇后走在空荡荡的皇宫中，心中凄苦无比。她走过的每一处都有着萧暮然的影子。她好像又看到那个小男孩，伸开双臂跑向自己。那个曾经的男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在自己的护佑下，他成为了太子，未来即将成为南景的皇帝，而自己则是南景最具尊荣的皇太后。

如今，一切都化为泡影。自己的儿子竟然都没有落得一个全尸。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皇权地位，什么无上尊荣，都是虚空。姜皇后如今只想要自己的儿子能回来，能再唤她一声母后，哪怕是再惹自己生一次气，她都愿意。

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人，就这么抛弃了我们母子！萧铎一向就是更看重自己的皇帝宝座，他可以让萧暮云去送死，也可以让萧暮然去送死，反正他不缺可以继位的儿子。姜姝妤虽然是姜家的人，但是如今太子不在了，她又没有为萧暮然生下一儿半女，她这个太子妃还有什么意义？姜皇后知道，自己一手安排的这桩婚事，根本就是强扭的瓜，不甜。姜姝妤一直跟自己抱怨，萧暮然自从他们二人大婚之前的那一晚，就再也没有碰过自己。她年纪轻轻恐怕就要一辈子守寡下去，就算她想要再嫁，谁又敢娶？

只有自己，贵为皇后，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富丽堂皇的南景皇宫如今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金碧辉煌的棺材。但是，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怎么一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平时围在哀家身边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姜皇后不顾众人反对，把萧暮然的尸身葬在了自己寝宫后面的佛堂的院子里。从那天开始，她就未离开过佛堂半步。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要陪着然儿，他已经这么可怜了，妈妈怎么能离你而去。妈妈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来得及跟你说。

“然儿，你回答妈妈一下好么，妈妈知道你能听到，你只要答应一声，一声就好。”可是寂静的可怕的皇宫，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姜皇后嚎啕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