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晚好。
馄饨确实不错,仍飘着淡淡的热气。
只上面漂浮的几根胡萎叫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终究是坐下了。
燕临迟晚妹妹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吗?
他一双杏眼中只有她。
那双眸子实在含了太多情愫,只若不是个瞎子定然是看得出来的。
更何况,他连隐藏半分都不曾。
姜迟晚很好。
她白嫩的手指握着瓷勺却未动。
燕临的面庞似乎比从前坚毅了几分,轮廓亦更加分明,记忆中芙蓉树上的少年,依然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多了几分成熟,倒更加吸引人。
燕临迟晚妹妹,我从前是否惹过你不高兴?
他试探着问。
颇为小心翼翼地,将她视做什么紧要的物什般,只细细望着她。
那双握着勺子的手亦紧了紧,心竟如鼓擂一般,满心皆被紧张占据。
他们好像曾在姜府中见过许多次,只在他记忆中,竟未分给她多少的画面,已至到此时,他还想追问一句。
何至于,这般的生疏。
姜迟晚没有。
姜迟晚燕世子,你不必多想。
他们之间从来不欠对方一丝一毫。
她高不高兴,亦是她自己的选择,是与他无关的。
更何况过去的事早已过去,再提起来倒是小气,且让燕临多几分自责忧虑,不值得。
燕临迟晚妹妹,你与谢少师如今情投意合,我很为你高兴。
燕临从前之事,我竟不记得多少,但总觉得还欠你一句抱歉。
流放之前他欠着那一句抱歉不肯说。
总是想着,或有一日,回京之时,也许他可以用行动来弥补,弥补那些日子,她曾一个人孤独地望着他的时候。
如今,却已没有机会。
姜迟晚燕世子,都过去了。
见到他无恙,从前在心中占的那最后一丝挂念竟也随着这边关呼啸的风消散了。
姜府的四年,念着他的两年,都已过去。
如今她不会回头,再也不会。
燕临是啊,都过去了。
只那过去竟在他心中越压越重了。
夜间,梦到过去时,他心痛到喘不过气,几乎如溺了水,无论如何的努力,都游不出那水面。
偶尔甚至会梦到一个冷漠的姜迟晚,她不曾给予他怜悯,不曾去过他的冠礼,只远远地,冷淡的看着他。
燕临迟晚妹妹,不吃一些吗?
那碗热的馄饨她久久未曾动过。
只听到他这般说,才勉强地舀起一个吃下去,未曾避开那胡萎叶子,她不禁皱眉。
二人竟无言,好不容易食了二三下去,她再也忍不住,从那位子上站了起来。
姜迟晚燕世子,我饱了就先回去了。
姜迟晚多谢燕世子好意。
她只觉胃中翻江倒海的。
未等燕临回答,她已然离开。
龙套燕临,你平日那般机灵,就看不出这姑娘不食胡萎?
这馄饨铺的老板与他最是熟稔。
只一句话,虽轻飘飘却就这般点醒了他。
他从不记得姜迟晚爱吃什么,或不爱吃什么,就只这一碗馄饨,都未曾看出来?
燕临怪不得,怪不得。
他苦笑一声。
低头再去舀馄饨时,竟手颤抖着怎么也舀不上来。
本以为只晚了一时,可如今竟才发现,是真的,真的太晚了。若当时,能分她一些目光,或许便不是这般的结果。
可世间万事,从没有如果。
竟是抑不住的心酸苦痛,他只捧着那碗,低头,一滴滚烫的泪落入碗中,随后消失。
如他迟来的情意一般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