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识性

幻听声愈发清晰。

　　唐潇很少会相信自己亲耳听见的声响会是大脑所臆想的事物，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构成自身所了解世界的渠道竟也会出错。

　　这可能是在上学期间她学习过的常识，但她的确忘了许多。头痛的让唐潇几乎以为这世界线的跳跃仅仅是将记忆挤压进了陌生的皮囊。

　　常识。

　　她坐直了身体，有半晌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耳旁的声响越是忽略便加倍刺耳，沉默良久，她总算明白这股幻听的由来。

　　这也是常识。

　　医院里总是会有刺耳的哭喊与尖叫声，这是在每个世界线都会出现的常识。

　　自己总忘不掉想要杀死的人，这也是常识。

　　唐潇很满意自己解出了这个真相，只是面上不显。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提醒身体这个世界线的异端现在还未到达那种猖獗程度，幻听顿时缓慢的开始消散。

　　病房房门在幻听消失的差不多时被推开，转头看去，模样斯文的女生推了推有些过大的眼镜。“姐，”她轻声开口，有些小心翼翼的确认唐潇是否回神，“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对你刚入院的情况还有点心理阴影。”

　　唐潇转过头去，沉默良久才像是找回声带一般看着轻轻颤抖的对方开口：“你怎么了？”

　　“我怕的慌。”穿着白大褂的林琳扒在门框上，看起来有些恍惚，“你入院时我都怀疑你被开瓢了，怎么现在又正常的看不出来受过伤呢……”

　　“你很失望。”唐潇冷静评价。

　　“你在诽谤。”林琳有气无力的反驳。

　　唐潇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终于找回骨头站直身体：“这就是你等到出院才来找我的理由吗？”

　　“你这就是真的诽谤了。”对方故作痛心，“来自忙的脚不沾地的急诊科太医很受伤。”

　　“怠慢皇帝，斩首。”

　　“别这样啊，微臣这不是上供来了吗。”林琳看着对方不像有什么后遗症的样子总算有了几分生气，“来来来，优酸乳一瓶，养乐多两瓶，旺旺雪饼一个。以此庆祝你出院，够不够豪华？”

　　看着对方不断从兜里将东西掏出来的唐潇没有面色沉静。林琳的运气总是不怎么好，不然也不至于每次都和她搭上朋友。

　　不过这次还算好，至少没有进异端处理局，只是个本本分分的医生。

　　 “外面最近又发生什么事吗？”随意吮吸着上供上来的优酸乳，唐潇不紧不慢的开口，神色也放松了些。

　　 “外面？”林琳像是想不到对方会问这个，“嗯……国泰民安，家国兴旺——怎么了吗？”

　　唐潇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回答。按照她记忆里其它世界线的模样，自己醒来时最少也得是发生了数次恐怖事件人心惶惶的局面。

　　常识也会出问题吗……她神色复杂了几分，抬眸看向对方时表情平淡的点了点头：“那我能出院了吗？”

　　 “可以了。”林琳比了个OK的手势，“你自己去领吧，有需要再来找我签字——”

　　唐潇回了同样的手势，就当她收拾好并不怎么多的东西打算出门去领报告单的时候，却见林琳依旧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吗？”她语气平静。反正为了不牵扯对方自己也打算之后不再怎么来往了，如今再熟络可能也只会让之后徒增烦恼。

　　林琳罕见的沉默了，两个人在病房里相顾无言许久，好半晌才低声开口，语速快的像是一次性把要说的都说出来一般：“我不知道你是在做反恐还是什么，我也知道你不害怕……但是我还是很担心你。下次见到你的话，还是走着来吧。”

　　唐潇盯着对方窘迫的表情，直到对方看起来快要羞愧遁逃了才轻声开口。

　　“好，”她说，“下次不来了。”

　　不仅仅是不会来了。

　　在自身仇恨的道路上，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如果可以，我们都不需要再见面了。

　　后两句话她没有说出口。按林琳的性子听到她的心声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来。领了报告单后出院，唐潇将优酸乳的塑料瓶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

　　从扁平背包的夹层里艰难的扣出了证件，唐潇翻看了几页，本就没有什么情绪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她不记得自己会在某条世界线进三队。

　　在过去的记忆中，哪怕是帮助三队那位姓唐的队长打一下联赛，自己都只是从一队或二队被“借”过去的外勤人员而已。

　　虽然自己掩盖世界线记忆的同时还要躲丹尼尔躲的够呛。

　　但是无论如何……唐潇将自己异端处理局的证件翻来覆去确认了好几遍，只能被迫认下了这个队伍。

　　世界线在更替中变得陌生？

　　想到这里她面色顿时有些发白，嘴角不经意的抿直，她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对着磨损有些严重的屏幕翻找着记录。

　　看到通讯录一栏有着熟悉的名字时唐潇松了口气，指尖轻触屏幕拨通电话。几次嘟声，电话被人接通。

　　“苏副队。”唐潇轻声开口，思索片刻用了最保守的开场白，“我出院了。”

　　对面看起来场面有点混乱，几声嘈杂到听不清楚话语的声响后，对方温润的嗓音传了过来：“唐副……唐潇？”

　　“是我。”

　　“恭喜出院。”苏恙的声音模糊不清，“你打给我是已经知道调离二队了吧？我有和岑队长说明过把你从外勤调到三队来是很浪费你才能的决定，只不过对方很明确的拒绝队伍中有出现过任务指挥有过不小的错误的副队长，哪怕在及时挽救下没有什么损失。”

　　岑不明……？

　　唐潇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算得上熟悉。

　　只不过二人的关系仅仅称得上疏离，以至于在世界线的跳脱间，唐潇很少去关注这位名义上的上司。

　　唐潇在脑海里消化着对方传递的信息，轻声开口：“我明白……是我的失职，我愿意留在三队。”

　　“那我应该说欢迎新成员了。”苏恙笑了一声，只是背景音听起来乒呤乓啷的，“如果你有去一队的倾向，我也会帮你申请的，先不说了——给他脑门上浇两桶水。”

　　后半句话忽然变得严肃，电话也被急促的挂掉。徒留唐潇站在原地沉默，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算了，不说也没关系。

　　只是白六……他何时低调到这种程度？

　　唐潇感到手脚有些冰凉，没有动作，她神色在一瞬间变得空茫。

　　她要杀的人只有一个。

　　可她现在能做什么？

　　她接手了现在这句空壳，却被调离了队伍，找不到目标。

　　这等于失去了常识。

　　镜城的天气在入秋后转凉的飞快，只不过大抵是入院的太过仓促，唐潇也没有外套可供保暖。徒劳的拢了拢衬衫，唐潇低着头缓慢的在路上走着，表情平静却又晦暗。

　　为什么会是这样？

　　毫无异状的世界线，更替的队伍……

　　她轻轻眨了眨眼，脑中思绪翻飞却又理不出头来。浅棕色的眸子凝着困惑与疑虑，唐潇面无表情的走在街上，始终没有想透彻。

　　她恨的人为何在这个世界被埋没到找不到名姓，她所拥有的为何又如同潮水般流逝。

　　只是未等她继续思索，眼前的景象便一片天旋地转，随即而来的黑暗在晕眩中填补眼前场景，在疼痛来临前，她闭上了双目。

　　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游戏副本载入中…..载入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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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戏副本名称：《逝者之船》】

　　【等级：一级（玩家死亡率小于百分之五十的游戏为一级游戏）】

　　【模式：单人模式】

　　【综合说明：这是一款动作向为主的解密游戏，在玩家中一众受到好评，但似乎对新人并不是十分友好，死亡率远低于平均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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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家信息载入中………载入完毕——】

　　【玩家名称：唐潇】

　　【生命值：100（生命值低于六十后玩家攻击力下降，归零之后玩家死亡）】

　　【体力值：56（短期临床后稍显虚弱）】

　　【敏捷：78（肌肉略微僵化，但曾经的专业训练有所撑住）】

　　【攻击：57（次等拳击手的随意一击）】

　　【智力：84（你相较于普通人思维更敏捷）】

　　【幸运：41（如果最不幸的人生日是二月二十九号，那你便是在愚人节）】

　　【技能：无（你还没有任何技能）】

　　【精神值：81（值得夸赞的理智与镇静）】

　　精神值下面有一行红色的小字注解。

　　（注：请玩家保证精神值高于六十，精神值低于六十会导致玩家精神错乱，各人物面板属性砍半，低于四十会导致玩家看到不属于游戏内的幻觉内容，导致游戏通关困难加剧，低于20会激发玩家癫狂状态，攻击力面板属性极力攀升，击杀各类生物，精神值为0玩家会彻底被副本同化，变成副本中怪物的一员）

　　【玩家面板属性综合评价——E级玩家，勉强够看的玩家】

　　……这次进入游戏那么早吗？

　　唐潇没有理会一连串她看到快要吐了的面板，指尖快速点击荧光色的小屏幕，新的面板随即弹出。

　　【你已登入新人区的小电视屏幕（1/100），目前无人为你驻足，玩家唐潇人气值为0，氪金率为0】

　　唐潇目光扫过面板，开口说话时语气带着些冷漠的质感：“我应该问你这里是哪里吗？”

　　【或许是应该的】

　　【你因欲望强烈程度达到一定峰值而进入这场致命游戏，在进入游戏之前，你对掌管世界命运与真相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唐潇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她记得上一条世界线她足以进入游戏的欲望是“对某人刻骨的仇恨”。

　　细小的变化也会偏离航路吗？

　　【你的变化让人欣喜】

　　肉眼可见的嘲讽，唐潇几乎是想要一拳砸穿这面屏幕。

　　她再开口时嗓音冷冽：“速战速决吧。”

　　【系统提示：欢迎玩家进入游戏《逝者之船》】

　　一阵白光，唐潇意识在刺目景象间逐渐变得昏沉。直到一阵用力的颠簸，当她恢复意识，略显破败的轿车内部在眼前恍惚。

紧接着是尖锐到让人耳膜产生一瞬疼痛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