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结在竹梢,李沉舟已将那几口水缸抬了第三趟。如今他的脊背挺得愈发笔直,额角汗珠滚落的频率也慢了许多。
他抬眼时,正撞见廊下的李兰茵。她依旧坐在那张竹捉旁,手边一壶清茶冒着袅袅热气,见他望来,便抬手招了招。
李兰茵过来歇会儿吧。
李沉舟放下了水缸,快步走过去,刚要抬手抹汗,一块带着茶香的绢帕已覆上他的额角。她的指尖轻轻拭过他的汗珠,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了千百遍,丝毫没察觉到李沉舟那微僵的身形。

李兰茵收回了绢帕,倒了杯凉茶递给他。李沉舟接过茶盏,触到了杯子的微凉,心里却暖的发慌。他偷偷抬眼,见她望着院外的晨雾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此刻她的眼前闪过的,是同样在晨光下练拳的身影——那时的她,也是如此,守着一壶茶,等着萧秋水练完功,替他擦去汗水。
李沉舟多谢师父。
竹院的晨练已经听不到水缸挪动的声响,取而代之的是拳风破风的锐鸣。李沉舟一拳挥出,拳风裹挟着他新领悟的拳法。李兰茵立于廊下,望着他收拳时沉稳的姿态,缓缓开口道。
李兰茵你的武功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光在院里练习还不够,一起出去历练吧。
李沉舟我也正有此意。
出门前,他取了块素白幕帘罩在头上,将那头醒目的白发遮的严严实实——他并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头发引人注目,也怕影响到此次出行。
一路南下,他们走过热闹的市井,也踏过荒僻的山道。李沉舟待人谦和,遇事不卑不亢。遇着被欺凌的百姓,他会出手相助,却不收下谢礼。碰到怀才不遇的江湖侠客,他也会愿意结交,坦诚地说出自己想要组建门派,团结武林的想法。
幕帘下的少年,已经通过自己的本事,悄悄在江湖里,播种下了权力帮最初的种子。
李沉舟在溪边的草丛寻到了啼哭的孩童,他小心抱起孩子,快步送回山脚下的农舍。门内的夫妇见孩子平安,当即红了眼,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不重要角色两位恩人,天这么黑了,山路难走,不如就在我家歇一晚吧。
不重要角色就是我们这地方院子小了些,只能腾出一间房,委屈两位了。
李沉舟谢谢大婶,只是我们……
李沉舟想要开口婉拒,瞥见李兰茵那素净的衣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农妇见他迟疑,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底浮起了失落。
不重要角色是我唐突了……
李兰茵大婶别多心,我与他是夫妻,多谢你肯收留我们,我们住下便是。
李沉舟猛地转头看她,喉结动了动,竟忘记了反驳。农妇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去收拾房间,嘴里还念叨着"原来是夫妻呀,瞧我这眼神"。
进了狭小的土屋,李沉舟这才如梦初醒。
李沉舟师父,你为什么……
李兰茵方才是怕大婶伤心,这才说我们是夫妻的。你也不必介意。

李沉舟那我去外面凑合一晚就好,没关系的。
李兰茵伸手拂去他肩头沾染的草屑,指尖触及他微凉的肌肤,眉梢微蹙。
李兰茵你身上余毒未清,本就畏寒。夜深露重,受寒了是想让师父照顾你嘛。
李兰茵一起睡吧,不过是各睡一边,没什么的。
李沉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跳忽然乱了节奏。这些日子同行,他总觉得自己的师父像团光,走到哪里都能引来旁人的目光,那些目光像是细针,刺的他心里发闷。
师徒二字,就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所有的举动都该遵守师徒的道义。屋内烛火摇曳,她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呼吸间似乎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茶香,陌生又滚烫的感觉,漫上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