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途

皇宫里的下人一日比一日少，也一日比一日冷，然而姜雪晏的寝宫里，地龙烧得旺，明烛也点得亮。

地面上散落的衣物，床榻上交缠的人，都诉说这是一个春雨柔波的夜晚。

姜雪晏从没想到会和燕临走到今日这种地步。

她从喘息里抬起迷蒙的眼，燕临眼窝深陷，眼眶发红，姜雪晏在宫里待得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学了不少。

燕临眼中有不甘，有愤怒，有疯狂。

大雨瓢泼里，燕临像只被打湿的小狗，虔诚地攥着姜雪晏的双手，用尽浑身的力气想要实现他对晏晏的诺言。

是啊……

是什么诺言来着……

时间久到姜雪晏都记不清了。

燕临“娘娘，你在想什么？”

燕临“在想如何用花言巧语欺骗我，还是在想如何杀了我。”

燕临双手环着姜雪晏的腰肢，与她同枕，又与她耳边厮磨，却又咬着牙说着愤恨的话。

姜雪晏走到穷途末路，才发现原来曾经的那个姜府三姑娘才是最幸福的人。

如今世道争乱，朝堂变动，百物的因果都自她一人而起，无论如何是偿还不清了。

姜雪晏“燕临……对不起……”

借着凄寒的月光，燕临看到了姜雪晏眼角的泪。

燕临的心还是为之一颤。

这一定也是姜雪晏的伎俩，若没些梨花带雨的功夫，怎么迷了沈玠的眼，成了六宫之主？

燕临冷笑一声，将姜雪晏箍得更紧些，两个赤条条的人又挨在一起。

燕临“如我这般卑贱之人，怎么敢让娘娘道歉？”

姜雪晏如水的眸子汩汩涌出泪水，她咬着下唇，忍住哭声。

她封后时曾对燕临说过，他不过是卑贱之人，从没得到过她的爱

姜雪晏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一遍遍地喊着燕临的名字。

燕临“京城里的女眷数不胜数，我当初怎么会偏爱上你？”

燕临温柔地抹去姜雪晏的泪水。

燕临“第一次去姜府，看见你孤零零地坐在院墙的秋千上，眼神落寞，你的衣袖上落了只蝴蝶，于是你便小心翼翼地托着袖子，走到花坛边，几乎要走进花坛里了。”

燕临“你等了很久很久，终于蝴蝶从你的袖子走到了花瓣上，你又回到了秋千上。那时我就觉得，你太孤单了，值得所有的爱。”

燕临“你和我讲你的过去，你没怨过婉娘，没怨过母亲，你说你喜欢桂花糕，喜欢天桥上的磨喝乐，你想爬上高高的塔，去看元宵的烟花。”

燕临的眼里没有一丝的同情，他恶狠狠的盯着姜雪晏，语气缓慢。

他的声音里似乎酿着这么多年的苦和恨。

燕临“可是你怎么没同我说过，你是个骗子。”

姜雪晏实在是太过疲惫，被燕临折腾了几个时辰，此时沉沉地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是啊，我就是个骗子。

姜雪晏最后想到。

费劲心思成了皇后，却不如乡下人活得通透。

她亏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燕临久久注视着姜雪晏，替她掖好了被角，穿戴整齐后离开皇后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