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进这栋公寓的第三天，就在门上发现了第一张便利贴。
"凌晨一点做甜点的邻居，你的烤箱'叮'声吵醒了我。——C"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蓝色的墨水在浅黄色便利贴上显得格外醒目。我撇撇嘴，从包里掏出自己的便利贴本，写下回复："那请凌晨三点还在敲键盘的邻居考虑下隔音问题。——无名"
就这样，我和这位"C"先生——或者说"C同学"——开启了一场无声的便利贴战争。
一个月后的周五早晨，我叼着面包片冲出家门时，差点撞上对面刚打开的门。一个黑色身影迅速退了回去，"砰"地关上了门。我只来得及瞥见一抹深蓝——像是眼睛的颜色。
我的便利贴当天得到了升级回复："建议新邻居学习基本时间管理，避免在走廊制造交通事故风险。——C"
"建议C先生先学会和人面对面交流！"我气呼呼地写完，又觉得太幼稚，在后面画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这种奇妙的互动成了我的日常乐趣。有时是抱怨对方深夜的动静，有时是提醒取快递，渐渐地，内容开始变得......不那么敌对。
"你家的奶油泡芙香味害我饿到失眠。——C"
"那要尝尝失败品吗？(门口盒子里)——无名"
第二天，我的盒子空了，多了一张纸条："糖减10%会更平衡。——C"
我忍不住笑了。这个刻板的邻居，居然是个甜食专家。
转学第一天，我站在凹凸学院宏伟的校门前，紧张地整理着制服领结。作为从国外回来的转学生，我对这所名校充满期待。
"你就是新来的转学生？"一个紫发男生倚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是雷狮，学生会长。卡米尔，你的指导学长。"
他侧身让出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当我看到那个低着头的黑发男生抬起头时，我的呼吸停滞了——
那双深海般的蓝眼睛，和门上便利贴的蓝色墨水一模一样。
卡米尔显然也认出了我。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手中的笔"啪嗒"掉在桌上。
"你们认识？"雷狮敏锐地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异常气氛。
"不。"卡米尔迅速恢复平静，"只是觉得这位同学有些面熟。"
我僵硬地点头附和，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我的毒舌邻居，竟然是学校里有名的优等生卡米尔？那个总在光荣榜上出现的名字？
雷狮似乎不太相信，但他只是耸耸肩："好吧，卡米尔会带你熟悉校园。我还有个会要开。"他离开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卡米尔一眼。
门关上后，空气凝固了。卡米尔推了推眼镜——我这才注意到他戴着细框眼镜——轻咳一声："校规手册第15页到30页是日常行为规范，请今天内熟读。"
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和便利贴上那个会为甜点糖分发愁的人判若两人。
"那个..."我鼓起勇气，"C先生？"
卡米尔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在学校请称呼我卡米尔学长，或者卡米尔同学。"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关于...那些纸条..."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急忙保证，"就当是我们的秘密。"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会抱怨泡芙太甜的邻居。"谢谢。"他轻声说，然后迅速恢复了学生会成员的严肃表情，"现在请跟我参观校园。"
接下来的两周，我们在学校保持着纯粹的学长学妹关系。卡米尔是模范学生，冷静、理智、一丝不苟。而在公寓走廊里，便利贴的内容却悄悄变了味。
"今天看到你在食堂只吃了沙拉。附：家政课做的曲奇，糖已减10%。——C"
"谢谢学长的关心(和甜点建议)。PS：学生会的工作很辛苦吧？看到你中午都没休息。——无名"
我把便利贴贴在门上时，注意到对面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卡米尔在家。想到他可能正在读我的纸条，我的脸莫名其妙地发烫。
周一早晨，我在校门口遇到了雷狮和他的"海盗团"——学校里这么称呼他的小团体。佩利热情地向我挥手，帕洛斯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哟，卡米尔的小邻居。"雷狮的话让我差点绊倒自己。
"您...您知道？"
"那小子最近做甜点的频率提高了三倍，"雷狮咧嘴一笑，"而且总在做两人份。"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原来卡米尔在家时是这样的吗？会为了分享而特意多做甜点？
放学时下起了大雨。我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忽然一把黑伞递到我面前。
"共用一把伞的话，可以走到地铁站。"卡米尔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旁，眼睛看着远处的雨幕而不是我。
"谢谢学长。"我小声说，心跳加速。
我们并肩走在雨中，肩膀偶尔相碰。卡米尔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气，和家里飘出的甜香完全不同。
"其实..."他突然开口，"我不讨厌你的烤箱'叮'声。"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
"它...很温暖。"他补充道，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那一刻，我看到了便利贴背后的卡米尔——不是学校里那个完美优等生，而是一个会为甜点糖分纠结、会被烤箱声温暖的普通男孩。
从那天起，我们的便利贴内容越来越私人化。他会写"今天家政课你做的小蛋糕造型很有创意"，我会回"学长在礼堂演讲时帅呆了"。我们依然很少当面交谈，但那小小的纸条成了我最期待的日常。
某个周六早晨，我打开门发现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造型可爱的马卡龙，纸条上写着："尝试了新配方，期待你的专业评价。——C"
我尝了一个，甜度刚好，外酥内软。我写下回复时手都在微微发抖："完美到让我担心自己的烘焙水平了。PS：今天下午我要试做提拉米苏，有兴趣当品鉴师吗？——无名"
两小时后，我的门铃第一次响起。打开门，卡米尔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看起来比平时柔软。他递给我一本书："《法式甜点大全》，可能对你有帮助。"
"要...要进来吗？"我紧张得声音发颤。
他点点头，耳廓又红了："如果你不介意。"
我的小公寓里飘满咖啡和马斯卡彭奶酪的香气。卡米尔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手忙脚乱地组装提拉米苏。
"手指饼干可以再浸泡两秒。"他突然说，"还有...可可粉筛得太用力了。"
我惊讶于他的专业知识，他则不好意思地解释："表哥喜欢甜食，我研究过一些。"
当我们的提拉米苏成品终于完成时，卡米尔认真地品尝，然后给出了一连串专业建议。但最后他轻声补充："不过，这是我吃过最用心的甜点。"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的侧脸上，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有多好看。
"卡米尔，"我鼓起勇气问，"为什么一开始要用便利贴交流？"
他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我不擅长...直接与人接触。文字更容易。"他抬头看我，"但你让我想尝试改变。"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们的便利贴战争早已变成了别的什么——某种更甜蜜、更令人心跳加速的东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