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态

当我回到屋中时，已是深夜。缥碧作为我的贴身婢女，此行一直跟着我，所以我的种种行径都被她看的一清二楚。缥碧虽是一介从老鸨手中赎来的孤女，但她从小被父亲培养，与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所以她禁不住疑惑，还是鼓足勇气张口问我“小姐，您今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您平日里不是最和六皇子走得亲近吗？小姐您不是那般贪慕名利之人，今日说这番话让六皇子误解又是何意呢？”我折腾了一天，此时筋疲力尽，不想再回答缥碧这个复杂的问题，我只让她去取壶桂花酒来，便把她打发走了。缥碧走后，我遣散了所有婢女。大约是今日太累了，所以连我这样爱热闹的人也会忽然想要寻得片刻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缥碧就拎着一壶桂花酒兴冲冲的跑来了，她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疲惫，以为我是为今日之事而伤心。所以强挤出笑意，将桂花酒往桌上嘭的一置，故作洒脱的说“小姐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缥碧的，缥碧帮小姐出谋划策，来，今日我舍命陪君子，我们不醉不归！”

听到她故作坚强的话语，上一世的记忆如海浪般被勾起，强行将我吞噬。上辈子是我自私自利，思虑不周，只贪图一时之解脱，却忘了沈若安的狠辣程度。往事记忆一幕幕如画册展现在我的眼前，上天的手扼住我的咽喉，强硬的抬着我的下颚，扒开我的眼皮，强行撕开我遮住伤疤的纱布，将血淋淋的伤口披露在外，任冷风席卷，任伤口恶化。内疚夹杂着愤恨使我哽咽起来，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坠。我开始怨恨沈若安 ，甚至内疚到开始恨自己，我如此一个只顾自己，枉顾他人性命的小人，实在无颜面苟活于世，泪水如洪水泛滥，湿了一片衣裙。

缥碧见不得我哭，手忙脚乱的擦拭我眼角的泪水。眼见我的泪水未收敛急得哭起来“小姐……小姐您这……您这让奴婢如何是好啊……是不是那沈若安惹了您，缥碧明日就去散播传言，就说他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小姐可能消气否？ ”

听到缥碧的话语，我禁不住破涕为笑，挥挥手让缥碧下去了。虽是婢女，可上一世我已经足够连累她了，今生不能再重蹈覆辙。缥碧一步三回头的终于走后，我推开房门，任冷风席卷我的全身。天色漆漆，皓月当空。我饮下一口桂花酒，望着明月，自嘲，明明我报复回去了，为何每每想起他那般卑微乞求的模样仍心有余悸。喝着喝着，我吟起诗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吟道少年一句时，我不自觉加重了语气，满满饮下一杯酒。大约是酒精上来了，我走路开始摇晃起来，随着一口桂花酒溢出嘴边，我彻底倒在地上，失了态，却感到无比轻松。

恍惚中，我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飞进来，对着我喃喃了好多好多话，可惜我听不清了。只是那脸……和沈若安 很像……很像……大概是我太怀念那时清澈的沈若安 吧。

再醒来时，我早已安然的躺在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