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二十八年,先帝驾崩。
太子绊知继承大统,改元建昭。
建昭元年正月,新帝于太庙行登基大典,百官陪位,八方来朝。
同月,册封东宫诸女。
其中,我——四品武将庶女杜婉兮亦在其列。
册封大典之上——
官员:“杜氏婉兮接旨——”
今日的礼数仪制远超在东宫时的任何一日。
脚下朱红色的长毯迤逦而炫目,礼官朗声诵读圣旨的声音似近还远。
众人次第跪拜,高颂圣恩。
但人心仍各自藏在人面之下,不得尽显。
官员:“……着即封为修容。”
“尔其衹承景命,莫负圣恩,钦此!”
随着铿锵有力的声音缓缓落下,我满心惶恐的接过圣旨,“臣妾……接旨。”
接过的圣旨似带着千斤般地重量,压得我喘不上来一口气息,然而似我这么渺小如尘的人怎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大殿上一曲唱毕,一曲又起,大殿下是文武百官的齐声祝贺,嘈杂而热闹。
诏书上批着不同的字眼,是已然昭示地定数。
而岁月演化,则将成为这一曲长歌之中无穷无尽,无法捉摸的变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求问心无愧。
大典结束后,我按照位分被领头的公公指引着走入了那门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字宫门前。
随着公公将个宫门打开,门内景色尽入眼底。
扫了眼与我入宫前奢华些的内院,脸上嘲讽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原来入宫后宫内的待遇也并没有宫外的好上多少。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越来越大,正好被回身的太监看见,能在宫里的人心思是要比外面的活络的多,那太监仿佛没注意到我的行径般自顾自做着动作,“修容请进。”
见此我颇有心情的迈出腿欲进门,却听见不远处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奔来。
收回腿探究的向远处看去,只见不远处熙熙攘攘的走过来一群人,其中为首的是个身资曼妙走路摇曳生姿的女子,身前引路的是个身着绿袍的公公。
见此我转眸看向我的引路公公,察觉到我的目光那公公本就谦卑的神情更加低敛,好似要钻进地里般。
霎时间我顿悟,原是就连引路公公都有这般讲究,可真是叫人啼笑皆非了。
许是我在思考时有些愣神,直到那宫里的“娘娘”在为首的公公带领下路过也没有所动作。
按照进宫前家中曾来信所教面对位分比自己大的“娘娘”理应该是要问安的。
那位“娘娘”在路过我面前时视线似有若无的扫了我一眼,似乎是笑了笑。
还未等我想明白那位“娘娘”所笑是什么原由,身边的领事公公突然就“砰”的一声趴在地上,急切的说道,“奴才见过诏仪娘娘,奴才偷窥诏仪娘娘尊颜,奴才罪该万死!奴才胆大妄为!奴才恬不知耻!”说着便对着自己的脸扇了起来,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奴才知错,奴才知错,……还请诏仪娘娘责罚!”
那位“娘娘”在我身边领事公公认错开始就已经停住了脚步,看着那认错的公公嘴角的嘲弄和我当初见到这所宫殿时一模一样。
“呵。你还知道你最该万死呢,怎么?本宫的脸也是你可以看的?”那女子冷呵一声,看向那公公的眼神仿若死物。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娘娘!”那公公将头死死的磕在地上,一下之后又是一下,“砰砰”的坠地声在耳边乍现清晰而又有力。
但那位“娘娘”似乎时候不满意,我见她秀气的眉皱了皱,语气还是一成不变的平静,“哦,那好啊,既然你都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了,那你就去死吧。”
“来人。”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真的知错了,求娘娘给奴才个机会!”在听到那位“娘娘”说的话后,我身边的公公突然好像有了力量般跪着疯狂的往那“娘娘”的身前蹭去,企图得到那位“娘娘”的一丝“垂怜”。
不过我觉得他这方法甚是管用,那娘娘在他蹭过去后连连向后退步,似乎是她身上有什么污秽嫌恶的用手帕掩鼻,语气急迫,
“大胆!大胆!休要在靠近本宫,你这腌脏之人!”
话说出口的瞬间,我看见那“娘娘”身边本就漠不关心的绿袍公公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悦。
可笑,谁不知道整个皇宫处了皇子和皇上其余的男子皆是自公过的“腌脏之人”这位“娘娘”这么说完全就是众矢之的。
我猜测这公公八成要出手了,果然在“娘娘”下令要处置那名公公时,绿袍公公动了,
“且慢。娘娘这人杂家今天是不能叫您带走的。”
完全是忤逆那“娘娘”的话。
此话一出那娘娘瞬间将视线转移到绿袍公公身上,语气不善:“李公公本宫教训奴才什么时候需要你的准许了?”
那“娘娘”的暴怒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暴怒就在一瞬间,气氛在我不知道间突然变得剑拔弩张。
但没成想那“娘娘”的山雨欲来在绿袍公公的一句话中熄了火。
“哎呦,瞧奴才的记性今早贵妃要奴才给皇上送的糕点还在我这,今天安顿各宫娘娘把杂家的头都忙晕了,小柜子你去替我给皇上送去。”
在绿袍公公说完后,地上伏着的那名公公颤颤巍巍的应了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大胆!本宫让你动了吗?趴回去!”
“娘娘奴才觉得您还在到此为止吧,贵妃娘娘最近正在抓恁的把柄,欺凌宫人这风要是吹到皇上的耳朵里,于娘娘总归是不好的。”
嘴上说着像是劝诫我听着好像是警告。
果然不出所料此话一处本来暴跳如雷的“娘娘”像是当头泼了盆冷水,火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娘娘”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搭伤身边人的胳膊贝齿微张:“走吧。”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原本本就不短的队伍又变得浩浩荡荡,在观看那群人的间隙我貌似窥见,临走时那娘娘深深地向我这院子牌匾看了一眼。
眼中满身怨怼。
我不解,我也不想解。
现下令我头疼的是我的引路公公走了,剩下的事情改轮到谁去来办?
那“娘娘”身边的绿袍公公也发现了这一点,在我认命的走进院内时,原本应该跟着那名“娘娘”离开的绿袍公公突然出现在门口,步伐矫健地走进院内,缓缓行礼,
“见过杜修容。下面将由我代替小柜子为娘娘答疑解惑,参观新居。”
说话缜密,竟叫我参不出破绽。
“嗯。”我淡淡应了声,不打算做过多答复。
绿袍公公在得到我得应允后径直地走向院内,“娘娘请随我来。”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将我带入一处房前,缓缓打开们说道,
“奴才们早已将宫室都收拾好了,往后这里便是您的住处了。”
说完这些又陪笑道:“这些日子奴才为了登基和册封大典忙昏了头,若是有什么疏漏,还望娘娘恕罪才是。”
第二次听到绿袍公公将这话说地这么严谨、缜密、我心下认可不已,不愧是宫里的人。
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绿袍公公严谨话术的认可。
在看到我的认可后,本来像是掐了嘴的绿袍公公突然又菩萨心肠起来,语调严肃,
“东宫这些奴才不比掖庭的得力,往后的琐事也比东宫繁缛许多,奴才想着这是得由您亲自挑选个顺眼的儿的跟在身边,也能让您少操些心。”说完还没等我动作,便朝外面招了招手。
四位姿态不错的婢女缓步走入殿内,以黄衣为首依次向我问安。
春儿:“奴婢给修容请安了!”
阿夏:“奴婢阿夏给修容请安。”
秋子:“奴婢秋子给修容请安。”
冬儿:“奴婢冬儿给修容请安。”
还没等我说什么,那公公便抢先而我说出口:
“宫女春儿,年方十四,单纯可爱,勤劳善良。”
“宫女阿夏,双八年华,年轻漂亮,活泼开朗。”
“宫女秋子,芳龄十八,温柔知礼,行事规矩。”
“宫女冬儿,双八之龄,行事稳重,勤俭低调。”
说完便转身看向我解释般开口:“这四个丫头在掖庭办事都十分妥帖,不知您更中意哪一个?”
见公公这么问,我抬眼像那四名妙龄少女看去,
以我往期看人的经验来看,四名宫女除了第一位黄衣女,其余都若有似无的有些怨气和不甘,并不像是能老老实实在我手底下伺候的主。
阿夏,双八年华,年轻漂亮,眼里是无尽的野心,如若留下以后必成大患。
秋子,十八芳龄,年轻貌美,虽没什么野心,但看起来也不堪其用,我时时刻刻都牢记,入宫前家中曾说股票教诲,初入宫中挑选婢女一定自习斟酌否则很有可能亲自挑选出一个敌人。
所以我不敢马虎,马虎到就连像秋子这种温良的婢女也不能所用。
反观冬儿看起来老实稳妥,成熟知性要比春儿可靠的多,我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感觉不妥将话咽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春儿身上的紧张和局促,这不禁叫我起疑留心看了眼,发现她与其她几位婢女身上所着服饰并不相似,看起来粗劣寡淡,这种衣服我只在府内的下等婢女身上见过。
所以?
一瞬间我就想明白了春儿的局促和不安的原由,想了想还是打算要冬儿,但临道说出口的刹那我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当知道我选的是自己的时候,春儿本来黯淡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语气激动,
“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您!保证听您的吩咐!”
我笑而不语。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临时变卦,大概是觉得……她可怜吧。
亦如当初的我。
绿袍公公在我说选春儿后愣了愣,随即问我要不要给春儿赐名,我表示不,本来就有个春日般的名字,何故我再给个污名平白脏了人家名讳。
绿袍公公劝诫了几句,大抵意思就是赐名是对宫人的赏赐,春儿身前名字也是贵人所赐,怕我心里与她有隔阂赐个好名字予她,我们之间会更加和睦密切。
可这么做我就不悦了,我及其郑重的对那公公说道:“赐名这件事于我于她都无半分便宜可占,我不想干,也不愿干,而且她身前是谁于我何干?我只知道她以后跟我就够了。”
许是我说的话太过于叛逆,导致那公公震惊了良久后施礼作别。
离别前我看见他眼中那不可察觉的……欣赏?或者是愉悦,反正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就这样我在宫内安顿了下来,跟大多数嫔妃一样一天一天数着皇上翻牌子的日子,枯燥又无聊且容易叫人不耐烦,所以在这段时间内我每天闲来无事就摆弄摆弄殿内的那架古琴,琴技倒是照之前精进了不少。
我甚是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