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内,白望尘的笔尖悬在试卷上,迟迟未落。
- 蒋廷枫(前排右三)
手指转着笔,草稿纸几乎空白,却已经在检查最后一道大题。阳光斜照在他后颈,勾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像他笔下那些干净利落的数学符号。
- 许子钊(左侧过道)
咬着笔帽,在选择题上胡乱填着「C」,偶尔抬头偷瞄颜枝意的卷子,被她瞪回去。
- 周仰(后排角落)
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笔下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解题,而是在编写某种程序代码。
- 颜枝意(中间排)
边写边用指尖卷着发尾,偶尔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文科生的数学水平,却意外地擅长几何。
- 卢予安(讲台旁)
坐姿端正,草稿纸上的字迹工整如印刷体,偶尔瞥一眼手表,冷静得像在完成某项行政任务。
而白望尘——
他的试卷第三大题一片空白。
那道函数图像题,蒋廷枫上周刚给他讲过。
「看,这个抛物线像不像你低头时的睫毛弧度?」
当时那人笑着说,指尖点在纸上,温度透过纸张灼烧他的皮肤。
可现在,白望尘盯着题目,只觉得那些符号在眼前扭曲、爬行,像一群嘲笑他的蚂蚁。
「男生就该擅长理科。」
「文科好有什么用?高考数学一科就能拉垮你。」
老师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攥紧了笔,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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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的午餐时间,六人照例聚在一起。
许子钊挥舞着筷子:“最后那道题是不是选B?我蒙的!”
颜枝意翻白眼:“是D,笨蛋。”
周仰淡淡补充:“需要求导。”
卢予安点头:“二阶导数为零时取得极值。”
白望尘沉默地扒着饭,米饭粒黏在唇边,他却没察觉。
蒋廷枫突然用筷子尾端敲了敲他的餐盘:“小白,你选的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白望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没做完。”
空气凝固了一秒。
许子钊大笑:“哇塞!大学霸也有失手的时候!”
颜枝意踢了他一脚:“闭嘴吃你的饭!”
但伤害已经造成。
白望尘看着餐盘里被自己戳得稀烂的饭菜,突然觉得——
自己就像这道被搅碎的青椒炒肉,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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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
- 群聊里,白望尘的头像渐渐沉默。
当大家热烈讨论周末去湿地公园时,他只回了一句:「要补习,你们玩。」
- 课间,他开始独自坐在角落刷题。
蒋廷枫来找他时,他总说:「让我自己想想。」
- 放学路上,他不再等任何人。
有次蒋廷枫骑车追上他,他却加快脚步:“别管我了。”
最痛的是某个午后——
蒋廷枫把他堵在楼梯间:“你到底怎么了?”
白望尘看着对方领口露出的锁骨,那里有一道晒痕,形状像数学里的无穷符号。
“我只是……”他攥紧书包带,“觉得我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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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望尘的台灯亮到凌晨两点。
书桌上摊开的《五年高考》第38页,被他用红笔划烂。
草稿纸上写满凌乱的公式,最后都被狠狠划掉。
手机屏幕亮起:
蒋廷枫:「睡了吗?」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十分钟,最终没有回复。
窗外,月光冷冷地照进来,落在他的数学试卷上——
那个鲜红的「65」分,像一张咧开嘲笑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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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望尘比谁都清楚:
他不是不懂努力
- 他可以把《出师表》倒背如流
- 他能写出让语文老师落泪的散文
- 但他就是看不懂那些该死的数学符号
他不是不想合群
- 他记得每个人的生日
- 他偷偷给颜枝意塞过缓解痛经的红糖
他不是不喜欢蒋廷枫
- 他收集那人丢掉的草稿纸
- 他记得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这个很简单」
-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名为「数学」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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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望尘站在教师办公室门口,手里攥着补考申请。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上汇成一个小水洼。
倒影里,他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
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
蒋廷枫他们刚从篮球场回来,浑身湿透却笑得灿烂。
白望尘转身躲进楼梯间。
他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
补考申请被雨水浸湿,字迹晕染开来,像他始终解不开的人生函数。
(✨ 青春最痛的,不是学不会数学,而是学不会如何原谅不完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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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望尘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盯着刚发下来的数学周测卷——58分,鲜红的数字像一道裂开的伤口,横亘在纸面上。讲台上,老师正用平静的语气念着班级平均分:「这次考试难度适中,平均分82.3,及格率92%。」
他的喉咙发紧,耳边嗡嗡作响。
- 蒋廷枫的试卷被传回来时,边角平整,分数栏写着醒目的「139」。他随手将卷子塞进抽屉,甚至没多看一眼。
- 许子钊扭过头,冲颜枝意咧嘴一笑:「我及格了!93分!老谢没骂我!」
- 周仰推了推眼镜,低头在错题本上记录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白望尘慢慢折起自己的试卷,边缘对齐,折痕锋利得像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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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间——
他没有去食堂。
五楼走廊尽头的窗户朝西,正对落日。窗框锈迹斑斑,玻璃上沾满灰尘,阳光透过时,像被筛过的金粉,稀稀落落地洒在地上。
远处操场上,几个低年级学生在打篮球,笑声隐约传来,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初春的凉意,吹动他摊在膝上的数学笔记——页角卷曲,写满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
白望尘靠着墙坐下,从书包里摸出一袋没拆封的面包。
心理描写:
他咬了一口,面包在嘴里干涩得难以下咽。
胃里像是塞满了铅块,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他望着窗外,太阳正缓缓西沉,橘红色的光晕染满天际。
「妈妈在新疆……」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心脏。
他记得小时候,妈妈总会在傍晚带他去河边散步。那时的夕阳也是这样的颜色,暖暖的,像融化的蜂蜜。
可现在,他连一道简单的三角函数都解不出来。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攥紧面包袋,塑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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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响过很久,教室早已空无一人。
白望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摊着那张58分的试卷。
夕阳的余晖斜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墙上。
课桌上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其中有一行小字:「数学去死」,不知是谁写的。
他的笔袋敞开着,里面的文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唯一凌乱的是橡皮,被掐出无数指甲印。
他盯着试卷上的错题,视线渐渐模糊。
「为什么就是不会?」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让眼眶里的泪水晃了晃,但没掉下来。
「再试一次……」
他抓起笔,强迫自己重新计算那道立体几何题。数字在眼前跳动,公式像缠绕的荆棘,勒得他喘不过气。
突然,一滴水珠砸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白望尘愣住了。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我在哭?」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难堪。他猛地低下头,把脸埋进手臂间,肩膀微微发抖。
「不要出声……不要被人发现……」
他咬住嘴唇,将啜泣声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眼泪洇湿了校服袖子,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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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
董老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作业本。他五十多岁,鬓角已经斑白,眼镜后的目光温和而疲惫。
他看到了白望尘颤抖的背影,看到了桌上被泪水打湿的试卷,看到了那个拼命压抑哭声的少年。
董老师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没有走进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几不可闻,像一片落叶擦过地面。
转身离开时,他的影子在走廊上拖得很长,和白望尘的一样孤独。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教室重新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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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望尘抬起头,眼眶通红。
他用手背粗暴地擦掉眼泪,抓起笔,继续写那道没算完的题。
「不能停……停下来就真的输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落日完全沉入地平线。
远处的路灯亮起来,像一串模糊的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