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蒋廷枫的指尖悬在白望尘睫毛上方三毫米处——没碰。只是用目光丈量了这段距离,像在解一道关于克制力的物理题。
理发店的旋转灯箱还没亮透,蒋廷枫推门时撞响一串风铃。洗发水混着剃须泡沫的味道扑面而来,墙上贴着九十年代港星发型海报,穿花衬衫的Tony老师正叼着烟给推充电。
“哟,学生仔这么早?”烟头在晨光里明灭,“剪什么头?”
蒋廷枫对着镜子捻了捻自己过长的刘海。发梢扫到眼睫的感觉让他想起昨晚白望尘蜷在他怀里时,那些细软的头发如何蹭过自己锁骨。
“寸头。”他突然说。
Tony的剃刀停在半空:“想清楚啊,你这种桃花脸留长发更吃香。”
“太碍事。”蒋廷枫盯着镜子里自己锋利的眉骨——白望尘总说这里像赛里木湖的断崖。电动推子嗡鸣着贴上来时,他下意识绷紧下颌,黑色碎发簌簌落在围布上,像被台风扫落的凤凰花瓣。
二十分钟后,Tony吹掉他颈后的碎发茬:“兄弟,你他妈天生该吃模特饭。”镜子里的人眉眼彻底暴露出来,下颌线像被淬过火的刀,后脑勺的弧度都透着股不好惹的劲儿。
蒋廷枫摸出手机拍了张照,微信对话框顶置是【BWC】。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两秒,最终锁了屏——等回家亲自吓唬小朋友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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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校场地弥漫着轮胎摩擦的焦糊味,七辆教练车正在倒库区蠕动。蒋廷枫的教练姓马,右臂纹着“平安是福”,左手捏着泡枸杞的保温杯,正用方言痛骂一个压线的学员:“方向盘上挂块肉,狗都比你会打轮!”
“新来的?”马教练瞥见蒋廷枫的寸头,语气缓和三分,“摸过车没?”
“卡丁车算吗?”
教练的保温杯盖子咔哒一响。
科目二第一课:离合器是祖宗
蒋廷枫的球鞋碾在离合器踏板上时,才理解为什么驾校车的副驾刹车被磨得锃亮。这玩意儿像在踩一团裹了沥青的棉花,稍不注意就熄火。第三次憋停时,马教练的保温杯重重砸在仪表盘上:“你当是在电竞城飙车呢?!”
后视镜里,隔壁车道的女生正在笑。蒋廷枫突然想起白望尘——要是那家伙在副驾驶,肯定已经用《交通法》第N条开始说教。这个想象让他勾了嘴角,结果第五次熄火。
倒车入库时,蒋廷枫发现后视镜角度有问题。刚想调整,马教练的巴掌已经拍在镜面上:“看什么看!后窗那个矿泉水瓶看见没?瓶盖对准库角就打满!”
后窗确实粘着个农夫山泉空瓶,瓶身上用马克笔画了笑脸。蒋廷枫突然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等白望尘考驾照时,他要在瓶身上写“JS♡BWC”。
中午休时,他躲在树荫下给白望尘发消息:「教练说我是他教过最菜的」
对方秒回:「撒谎。你学电磁学那天就说自己是最笨的,后来期末考了98」
蒋廷枫咬着冰棍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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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太阳毒得像烤灯,蒋廷枫把无袖上衣的领口扯得更开些。汗珠顺着后颈新剃的发茬滚进衣领时,隔壁车道的女生又来借防晒喷雾。
“帅哥,你下颌线能割伤人了。”她喷完喷雾没走,“哪个学校的?”
蒋廷枫转着方向盘的手没停:“已婚。”
女生翻了个白眼离开。五分钟后,马教练钻进副驾:“人家说你拒绝搭讪的方式很老土。”
“实话。”蒋廷枫挂挡的手势像在拆炸弹,“家里管得严。”
教练突然凑近看他锁骨上的牙印——今早白望尘睡迷糊时啃的。“懂了。”他露出纹着“平安是福”的胳膊,“我老婆当年也在同样位置留过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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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半小时突然下雨,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像爆炒豆子。蒋廷枫正在练坡道起步,雨水让离合器变得更诡异。车轮在湿滑路面上空转时,马教练突然踹了脚副刹:“踩到底!别怕它叫!”
轮胎摩擦出刺耳声响,车尾在坡道上甩出三十度。蒋廷枫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泛白的样子像那天在巷子里按住白望尘的手腕。
“还行。”教练捡起滚到油门下的保温杯,“比早上进步点。”
雨幕里,蒋廷枫看见自己映在车窗上的脸——寸头上滚着水珠,眉骨投下的阴影让眼神看起来更凶。他突然很想见白望尘,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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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蒋廷枫带着满身雨水和汽油味推开家门。白望尘正跪坐在茶几前写暑假作业,听见声响抬头时,铅笔啪地断了。
“你……”他盯着蒋廷枫的寸头,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少管所刚放出来的。”
蒋廷枫把湿透的上衣甩在玄关,露出精瘦腰腹上几道红痕——练车时安全带勒的。白望尘的视线黏在那里,喉结动了动。
“过来。”蒋廷枫勾手指,“检查监护人今日合规指数。”
白望尘磨蹭着靠近,突然被按着后颈摸上新剃的发茬。刺痒的触感让他轻颤,而蒋廷枫正用教练教的力度踩着他的人生离合器——不松不紧,刚好卡在合法与失控的临界点。
浴室水声停歇的瞬间,白望尘正蹲在卧室地毯上叠蒋廷枫的衬衫。潮湿的沐浴露香气突然漫过来时,他抬头看见两条笔直的小腿——往上是被运动短裤松紧带勒出红痕的腰,再往上……
“哐当!”
蒋廷枫的毛巾掉在地上。白望尘捂着鼻子仰倒在床沿,指缝里渗出一道鲜红。罪魁祸首的腹肌上还挂着水珠,人鱼线没入裤腰的阴影处沾着没擦净的泡沫。
“我……”白望尘的辩解被鼻血泡成了气泡音。
蒋廷枫单膝压上床垫,捏着他后颈迫使他仰头。这个角度让寸头带来的凶相彻底暴露——眉骨投下的阴影切割着眼神,下颚线像开了刃,喉结滚动时带动锁骨凹陷处积的一滴水落下,正砸在白望尘锁骨上。
“出息。”蒋廷枫用拇指按住他鼻梁,另一只手扯过睡衣套上,“上次看我换球衣也没这样。”
“你、你突然剪寸头……”白望尘的视线无处安放,盯着对方睡衣第二颗纽扣上的小线头,“像黑帮电影里收高利贷的……”
蒋廷枫突然凑近,鼻尖距离他只剩三厘米:“那现在该说什么?”
“…蒋哥饶命?”
“错。”棉质睡衣擦过鼻尖,“是‘监护人今天合规指数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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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灯把红烧狮子头的酱汁照得发亮。白望尘的碗已经被蒋廷枫堆成小山,最顶上那颗肉丸正往下滑,被一筷子截住。
“嚼三十下。”蒋廷枫的筷子尖点在他唇上,“王姨说这对胃好。”
白望尘鼓着腮帮子数数,发现蒋廷枫的寸头在暖光下居然显得很乖——如果忽略他桌底下用膝盖夹住自己拖鞋的恶劣行径的话。
“张嘴。”又一筷子鱼肉挑净刺递过来。
保姆在厨房偷笑的声音隐约传来。白望尘红着耳根接受投喂,突然想起什么:“你驾校……”
视频通话的提示音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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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里的颜枝意贴着闪钻美甲,背景音是许子钊的惨叫:“尘宝!你老公的新发型上校园论坛热搜了——嗷!点赞量最高的评论是——白望尘的腰还好吗?”
她突然卡壳,镜头凑近到几乎贴屏:“等等,蒋廷枫你……卧槽!”
蒋廷枫的寸头在镜头里极具冲击力。他慢条斯理地给白望尘喂了勺蒸蛋,才对着屏幕挑眉:“颜同学有事?”
“尘宝。”颜枝意沉痛道,“如果你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白望尘眨得像个坏掉的节拍器。
蒋廷枫突然伸手盖住他眼睛,对着屏幕冷笑:“现在他眨不了,能挂了吗?”
“等等!”颜枝意突然截图,“你们身后墙上那是什么?”
镜头角落,原本挂年历的位置现在贴着张《监护人守则修订版》,新增条款用红笔圈出:
第十九条:乙方(白望尘)流鼻血时,甲方(蒋廷枫)需立即穿戴整齐并背诵《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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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挂断后,白望尘发现蒋廷枫的睡衣纽扣系错了一位。他下意识伸手去纠正,指尖碰到锁骨时突然被攥住。
“故意的?”蒋廷枫声音发沉。
白望尘的指尖还勾着那颗错位的纽扣。透过缝隙能看到之前被剃须刀刮伤的小伤口,结痂像颗小星星——那是他上周不小心撞到蒋廷枫时留下的。
“你心跳超频了。”蒋廷枫突然说。
白望尘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贴在对方胸口。他慌慌张张要缩回,却被按着掌心彻底压上去。
“监护税。”蒋廷枫低头咬走他嘴角的饭粒,“今天收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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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白望尘被圈在蒋廷枫怀里背《滕王阁序》。后脑勺蹭到对方新剃的发茬,刺痒感让他背错三个字。
“专心。”蒋廷枫的鼻息喷在他耳后,“不然加背《逍遥游》。”
白望尘偷偷扭头,发现蒋廷枫闭着眼。月光给寸头镀了层毛边,眉宇间的戾气被柔化成疲惫的温柔。他想起驾校教练发的消息:「你男朋友今天救了个差点撞上护栏的学员」。
指尖轻轻碰了碰蒋廷枫眉骨上的晒伤。
装睡的人突然开口:“再摸就亲烂你。”
白望尘迅速转身,后脑勺结结实实撞上对方下巴。蒋廷枫闷哼一声,直接把人锁进怀里:“睡觉,明天教你科目一。”
“你不是早考过了?”
“所以是教你。”蒋廷枫的拇指按在他眼皮上,“闭眼。三秒内不睡着就讲流体力学。”
(床头柜抽屉深处,某盒未拆封的“监护税专用物资”静静等待合法化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