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侍从穿过甬道,踏入预备区。
隔着厚实的铁门都能听见主持人高喊:“万众瞩目的BM决斗赛即将开始!让我们尽情享受今晚的视觉飨宴!。”
门后的你拨弄着剑首上的剑穗——这把剑是两年前皓炎临时帮你弄来的,算不上极好,但用的也还顺手。
你将剑穗缠绕在腕上,过往的回忆一点点,细细的像走马灯浮现在脑中。
你并非每次都来,来前也会先调查对手,虽然这边对参赛者的保密资料相当严谨,可因为有皓炎,你总能事先知道。
从你第一次站上场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到现在心无波纹的平静,心里那种感觉慢慢转变。
一些同你拿剑舞刀使暗器的人不少,遇过最奇葩的莫不是一年半前拿电锯的大块头,当然,对手的武器不是你最关注的地方。
最让你期待的是对手的身分。
每个来这里、站上场的人,身上都会背负一段故事,有些很血腥,有些则很可悲。
今晚上场的人却和以往你面对的那些穷凶恶极、罪不可恕的犯人不同——「一位在错误时间选择了错误决定的父亲。」
你拿剑的手微微捏紧,现在想拒绝也晚了。
为什么早些不拒绝呢?
你不晓得。
你只记得当下看到那张照片时心窝没来由发闷,等回过神时已经出口应下。
照片上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终是不听话的,在你眼前闪过。
….
….
“现在让我们欢迎选手入场!!!”
铁门缓缓升起,刺眼的灯光照亮身后所有黑暗,你大步流星走到场中央,四面八方都是欢呼声,听进耳里只觉可笑。
会在这边的人说不上善类,自然也不会在乎站在台上的人是谁,左右不过是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利欲熏心的人们只在乎下赌的那方,是否能为他们获取胜利,带来娱乐。
你松了松肩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试图屏蔽那些声音。
男人的外貌和照片上没有太大差别,硬要对比就是面容憔悴,眼里在无光。
即将开打的哨声响起。
男人紧握刀柄,眼神变得凶狠坚毅,他轻声低语,音量极小。
“倒数!”
你看着男人。
“五、四、三——”
视线放在他抿了又抿却止不住发颤的双唇。
“二、一,开始!!”
通过唇语你晓得了男人那句被声音盖过的话。
——「对不起,我必须离开。」
….
….
几米外的二楼,一间有着大片透明玻璃窗的房间聚集人群。
这里的包间都是里看外的单面防弹玻璃,是专属于特定人士的楼层。一是为保隐私,二来是保障客户安全,毕竟会来观战的不是有钱人,就是一些有特殊背景的大人物。
“今天比赛的其中一方,是我们的熟人呢。”
听闻,几双眼睛纷纷将目光投向场中央。
蒙着面纱的人影被灰谷兰透过手掌显眼的包扎一眼识破,他笑了笑没明指。
对那晚包厢内短暂交手的画面三途春千夜记忆犹新。他似乎只要通过幻想,就能再度感受到当下的碰撞,那种发麻让他振奋,然而他面上却洋装冷静到犹如滩死水。
“他叫空白,二十三岁,出生于北海道,家里的人已经死光,没什么学历考试全靠猜,总而言之就是不学无术...”
念到最后,九井一将笔电重重关上捏了捏山根。他想起昨晚为了调查整夜无眠的狼狈模样,心中一团窝火,说:“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多半都是假的空包弹。撇除空白这个怪名,哪有人二十三年来连救医资料都没有?除非他是深山老妖,从不生病。”
“总结就是,那家伙背后有人在帮他隐藏身份。”灰谷龙胆吐槽,“而且这个帮他的人藏的很不细心,漏洞百出,感觉就是临时弄的。”
九井一“嗯”了一声,随即将视线放回场上。
….
….
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急速斩来,你侧身灵巧避开男人的进攻,极为熟练的操控剑柄在间隙予以回击。
即将被刺中时男人挥刀格挡。
纵使你的剑被挡下,剑穗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你趁男人被干扰注意迅速靠近他,出其不意握拳重打他腹部。
男人脚步后撤强定呼吸,试图让自己从紊乱的节奏中剥离。
面对曾为战场上的英雄,你丝毫不敢松懈,几招下来,清楚明白男人与以往那些只会胡乱攻击的人不同,反应更快,更加有对策。
时间推移的同时,赛场接近白热化,天花板上的金额计数器已经上升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你不能说是完全无伤,只是和男人相比,那些擦伤和划伤显得没那么严重。
男人早些被刺中的小腿正不停往外渗血,身躯不仅在被划开的布料下有伤,其他肉眼可见的地方也皆是大小不一的伤痕。
….
….
“小路痴挺有两下子呢~”灰谷兰打趣,“害我也想跟着下注。”
“这有什么好称赞,在枪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双手撑在脑后随意靠着沙发的三途春千夜不留情吐槽,眼睛却有意无意瞄向场上。
“我要压三千万,赌那个白痴赢。”角落里的灰谷龙胆骤然开口。
他单手拄着下巴,提起兴致道:“结果很明显,那个男人已经快不行了,空降的钱不赚白不赚,资本主义家不一起吗?”
话音落,九井一收到灰谷龙胆投来的视线。
眉间蹙成一团,狐狸眼微微眯起,它的主人对于所谓的「资本主义家」称呼不怎么领情。
不过九井一转念想:害他整晚没睡,帮他赚点钱不过份吧?
缄默片刻,终究觉得提议不错九井一才堪堪愿意开口:“我压六千万。”
黑沈的眸子从注意到场上身影的那刻就未在离开半分视线,mikey闭眼若有所思,再次睁眼时像是定下某个决议:“你去,三途。”
“是,王。”
作为mikey身边最忠诚的人,三途春千夜如果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只要他的王下令他便能心领神会,甚至透过一个眼神也能大概略知想法。
三途春千夜就跟打鸡血似挺直腰杆起身,低低的笑了几声,心情堪称美好的掏出腰间的枪枝,抬手示意手下跟着。
待三途春千夜走后mikey再度发话:“可可你去调昨晚不眠之夜的所有监视纪录,跟她有接触的人我都要身份讯息,一字不漏、不论真假,在三途回来前交给我。”
“砰———”
几乎在miikey 说完话的同时场内传来巨大声响,灰谷龙胆走到落地窗前:“发生什么事?”
“有人作弊。”鹤蝶往下眺望,“是烟雾弹。”
….
….
你受困于浓雾里难过的咳嗽。
刚刚距离男人太近,即使在他掏出球状物品,你看见了,头脑也下达后退指令,仍猝不及防将气体吸入体内。
视野受阻,微微泛着泪的双眼眯成一线努力寻找男人位置。
而不远处,正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
“可恶!!!”
男人瘫软跪地,手中的刀早就被遗弃在地面,只有铁门上几道刮痕预示着他曾妄想离开。
耳廓清晰捕捉到身后动静,男人不管不顾捡刀转身对准浓雾,如临大敌。
而白雾里缓缓走来,是你的身影。
“把手敲烂也打不开,”你直勾勾地看着他伤痕累累的双手,“对吧?”
“呵...原来是你啊.....”男人并不认为你是他的希望,但也庆幸,好在来的不是别人。
“我很好奇你来这里的理由。”你在离他两步的位置站定,“不是自愿的吧,因为你连想杀我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单方面一而再的躲闪。
男人发出了一声自嘲的耻笑缓缓道来。
“这并不是我第一场比赛。首次上场前他们以能赦免我的罪让我上场,只要能赢,我便可以出去和我的家人团聚。但是啊.......我早该要明白的.......”
男人滑稽的笑容中带着苦涩与不甘,眼眶渐渐变得湿润最后模糊了整个视线。
“在我赢得第一场赛事后他们以我是险胜为由拒绝了我,同时告知我一个消息......我的家人早在两个月前就去世。所以啊....就算我今天赢了又如何?我马上又会被送往下个地方,进行下一场生死搏斗。日复一日....直到他们从我身上榨干所有价值,然后再将我如死尸般抛弃。”
“所以你想逃跑。”你说。
“逃吗.....?”
过长时间未散去的大雾已经惊动了安保人员,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向你们汇聚。
“可早就逃不掉,不是吗?”
“......”没错两个字卡在你咽喉发不出声。
长期来的窒息压的男人难以呼吸,睡下是战友倒地的恶梦,醒来又不得不接受妻儿不在人间的事实。
赛场本无情,但看着夜不能寐的男人,你逐渐动摇。
你也曾在那漆黑的夜晚辗转难眠,一遍遍地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最终选择弃明投暗。
“我可以帮你。”你朝他伸手,只要他握住,你今天便会帮助他离开这里,但等了半天你卻不见低頭的男人动作。
他忽然抬头朝你微笑:“我累了,该结束了......”
没来得及明白男人的意思,你握剑的手一沈,他放大的面貌印入你颤栗的瞳孔,未等你反应接住下滑的身躯,耳边已然落下虚弱的嗓音。
“谢谢你...我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待浓雾散去,场上唯有一站一躺的身影。
你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主持人宣布胜利才迟钝的蹲下身子,轻柔地替男人合上双眼。
….
….
休息室内,皓炎察觉到你情绪低落,虽然不知道烟雾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会让你变成这样,但先帮你治疗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
他提着医疗箱走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你拒绝他,随后拿起旁边干净的衣物,又从医疗箱里顺走绷带和碘酒及棉签,“我换完衣服我们就回去。”
“叩——叩——叩——”
你们同时看向了门口。
“我去看是谁。”皓炎摆手,“你换吧。”
你走进更衣间拉上帘子疲惫的坐在角落的小凳子,刚想小憩一会,手机便传来两声震动。
讯息显示两则,你先点开其中一条没有头像的讯息:【参赛金额已入帐。】
紧接着你又点开另一条。
千岛:【我听说赛场发生事故,你没受伤吧?】
你盯着屏幕过几秒才回覆:【我没事,你不是在忙,专心处理你的工作就好。】
对方似乎是没滑掉介面,你发出讯息当下就秒读了。
千岛:【现在不忙,我让我妈去给你看一下吧?再不行我明天中午前就能回霓虹。】
你没有回覆,而是收起手机褪下染血的衣服,用棉签沾着碘酒擦拭伤口。
伤不大不深,但多,等你处理完也过十分钟。
你前脚踏出更衣间的瞬间便感觉到室内温度骤降,以及突变诡谲的气氛。
太安静了......
而且皓炎呢?
眼角闪过黑影心中警铃大响,你箭步冲向放剑的位置,在即将碰到前突然被一只手抓住。
你的胳膊被反折到背后控住,双脚被迫跪地,来人用枪抵着你后脑,恶趣味的故意用指头往你伤口按压。
你吃痛却未出声。
透过面前镜子反射,你看见了粉色长发、嘴角带着菱形伤疤、身穿粉色西服的男人朝你冷笑。
他说:“真不巧,我们又见面了。”